“好啊。”柴玖的脸上毫无波澜,他歪了歪头用近乎挑衅的口气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反悔哦——”
季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柴玖,骄傲、恣意、无畏,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少年的灵魂变得鲜活起来,并无所保留地展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虽然那仅仅是一瞬间,但却无比真实。
“各就各位,”全程都两边不讨好的棒球帽,一脸苦逼地拿着哨子喊道,“预备——”
还不等他吹哨,两个人就都同时跑了出去。
喂!你们够了!被无视的棒球帽叼着哨子,在风中凌乱了许久。
请问我今天到底招谁惹谁了……
“不是吧?”已经放弃挣扎决定吃瓜豹子和小痞子排排坐,齐刷刷地托着下巴围观战况,小痞子见此惊呼道,“起跑就这么猛?待会儿会虚的吧——”
“哎呀,你懂啥。”翟豹掏掏耳朵,伸展了胳膊解释道,“三千米分三个阶段;前一公里,中间一公里,后一公里。前一公里就应该加速,把步幅迈大,这样能尽快达到极点;中间一公里呢,速度少降低步幅不变,但是换腿频率可以减低,最后一公里,再次匀速加速冲刺到终点……啊,理论上是这样子的。什么?你问我‘极点’是啥?气死我了!平常大爷我在社团里讲课的时候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混蛋!”
翟豹气得直炸毛,揪着小痞子就是一顿暴打,一时间也忘了关注赛况。
毕竟谁都没有对此抱太大希望。
柴玖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像这样自由的解放过了。
风在耳边呼啸,如同曾经的无数个在奔跑中度过的清晨与傍晚一样。
而他此刻所做的,不过是将那过去数千个日夜再现一次而已。
奔跑,奔跑,奔跑,那曾经是伴随着他生活的主旋律,只有不惜一切代价地去追赶,才有机会触摸到那所希望的未来。
在名为罪恶之都的evil这座城市里,对于穷人来说,念书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出生于底层的家庭的男孩,十五六岁就进入工厂用廉价的劳动力换取微薄的薪水,被不断地压榨、剥削直至最终倒下,由他们的下一代继续同样的命运。在工业机械化的进程下,越来越多的工人被机器人所取代,就连纯出卖劳动力这样的机会都越来越少了;而女孩子更是与教育无缘,除了极少数能够进入富人家庭做女佣之外,也只有嫁给同样底层的男孩。为了追求好一点的生活,更多的女孩们会选择进入红灯区工作。
他们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无法在年轻时获得知识,无法知晓世界加注在自己身上的不公,也变无法跳出命运的圈子。生活压得男孩女孩们只能顾及眼前的温饱,头顶的天空是不允许被仰望的。
教育资源为资本家所垄断,供平民就读的公立学校无法提供更好的条件,想要接受更高等的教育,就必须进入特权阶级的子女们就读的私立学校,而想要减免那高昂的学费,唯有出类拔萃,用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成绩,才能换来一个学习书本的机会。
——以你现在的成绩,想考进十四区的私立初中是完全不可能的。
十岁的柴玖捧着一叠惨红的成绩单,被如此告知。
零分,零分,十五,二十,零分……他已经很用功了,却无济于事。他天生就是爱玩不爱读书的孩子,强逼着自己去学,然而总是事倍功半。
——或许你可以试着走走别的路?你有什么特长么?
从那时起,每一天的清晨和傍晚,男孩都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奔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十四区少年组五千米长跑的最高记录是18分27秒,如果你能打破这个记录的话,就能拿到特招的机会。不过,有两万男孩子和你抱着同样的想法在跑。如果想要拿到这个机会的话,就必须在这三年里成为那个第一。
真的是太傻了……
十三岁的柴玖知道自己以一秒之差成为了第一,却不知道名额早已被内定好,他在暗箱操作之下,被分进体校。虽然……最后没有进那所私立初中,也没有继续去练长跑,而是在入校之后选择了自己真正热爱着的足球,但他爱上了奔跑的感觉。此后的两年里,除了常规的训练之外,每个清晨和傍晚,他从未停止过奔跑。
从小学到初中,如果把那前前后后所有的日子都加起来,竟有五年之久。
“天哪!他还在加速——”
“他根本就没有极点的吗?”
在进入冲刺跑前,每一名运动员都会出现似乎接不上气的症状,这这种症状叫做“极点”。如果是平常训练有素的运动员,“极点”就会来得相对较迟,并且造成的影响并不大。如果是很少训练的运动员,“极点”就会出现早,并对冲刺跑的影响比较大。所以途中跑是可以看出一名运动员平时训练的情况。
“加油!耗子!加油——”翟豹站在终点大喊。
一直,一直,一直的这样跑下去,把所有的压抑着的一切都宣泄出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必烦恼。
自由的就好像,能飞起来一样。
“9分48秒2!”棒球帽握着秒表惊讶地报时。
谁又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个看起来瘦小单薄的男孩子,居然能够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