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阿妩。”他如此说着,眉端却衍着刻骨的寒意。
清妩是识得他这种不寻常的表情的,心知他能这般恼怒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不过是两篮子水果,而且都是你妈妈送过来的,有什么问题吗?吴嫂之前就出门了,她并不知道你妈妈送来了水果,一点小事,你这么大动静干吗?”
凌衍森只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好久他都绷着脸,看起来就像惊弓之鸟,惶惶不安,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肩,“你没吃那些杨梅和荔枝吧?”
“杨梅没动,荔枝吃了一颗。”
他腾地一下弹起来,周身散发出渗人的寒气,盯着她,暴怒大吼,“荔枝又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你又不是没吃过,嘴馋什么要碰它!”
清妩被他吼住,愣愣的,一颗心木然不已。她不过就尝了个荔枝,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怎么到了他眼里就成了嘴馋了,好像她就是那没见过世面刚从乡下来的野丫头一样!
虽万般委屈,也只得往肚子里吞。不想理他,更不想和他吵,现在的他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谁也近不得身。
她起身要上楼。
刚走了几步,身后的男人却又立马长臂一伸,紧张的追上来,把她搂在怀里。急促起伏着的胸膛贴上她单薄的背脊,耳畔是他浑浊又抱歉的颤音,“阿妩,我不是责骂你……我只是……”
凌衍森心情很乱,他都觉得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颠倒,丝毫没有理智可言。
想了想,还是胡编乱造了个理由,接着道歉,“我只是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前些日子家庭医生才说了你肝火有些旺,让你注意饮食。这荔枝最是属阴,会造成子宫收缩,严重了还会容易流产的,你知道吗?不是不让你吃,可眼下这情况……”
清妩很冷静地转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神色十分严肃,“千错万错我也就吃了一颗。凌衍森,我是怀了你的孩子,可我并不是任由你操控的玩偶!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你怎么能够怀疑我保护它的决心呢?”
她说着,颤着,最后,情绪崩溃,低低的啜泣起来。
凌衍森慌了神,双手一捞,那孱弱的身子就落入了怀中,他一遍遍吻着她的面颊,一遍遍轻声哄着道歉着,可脑海里盘旋的却是母亲那些狠毒的话。
他是快疯了,紧张的快要疯了!
可这些,他断不会和她说,毕竟,天底下一没有一个儿媳能够忍受心肠歹毒巴不得孙子胎死腹中的婆婆。
他不想让她伤心,更不能让她伤心!他是她的男人,要站在她身后,为她铺好万条可以安心走下去的安全的道路。如果连替她挡风遮雨都做不到,那要他做什么用!
等她情绪稍稍稳定,他躲到卫生间,打了个电话给家庭医生,让他速速来过来检查她的身体有无异常,另外,那两篮子色泽妖冶到令他胆战心惊的水果,也要仔细检查!
最终,清妩在家庭医生的安排下,又是做检查又是量血压又是测体温的,一番折腾下来,就是白天睡够了,这会儿子身体也疲乏到不行。
很快,她就倚着沙发沉沉睡去。
凌衍森怕她着凉,给她盖上了薄毯,就在屋里来回踱步,都快八点了,吴嫂还没回来,她用不惯手机,平日里除了买菜和添购家用的物品外,甚少外出。因此凌衍森便也没强调要她随身携带通讯工具,这下可好,人一转眼就联系不上了。
左等右等,大门终于是开了。
吴嫂抱着一大纸袋子东西进门,看见凌衍森正阴晴不定地朝自己看过来,心里发虚,“少爷,本来我下午就赶得回来的。中途临时被夫人截住,这不,硬是呆到这个点儿才肯放人。”
凌衍森那心思,早就猜到是这档子破事了。
就因为他态度强硬,第一次进了祖屋,当着大哥和父亲的牌位愣生生不肯妥协后,母亲便发了疯似的进攻。
他走过去,压低声音,凉凉斥责,“母亲那头你大可找个理由搪塞说有事不便多留!吴妈,我只放心你,故而才让你贴身照顾阿妩的,可你看看桌上那两篮子水果,母亲下午拆林管家送过来的!阿妩吃了个荔枝,差点没把我吓死!家里没水果你大可同我说一声啊,我自会差人去买!母亲这是要和我对着干到底了,故意把你支走,又派林管家送水果,哼,谁知道是水果还是毒药!”
吴嫂觉得自家少爷未免有些紧张过度,只当他神经绷得太紧,便笑着斥他,“夫人哪有那般糊涂!她纵然是不希望小少爷出生,可也没歹毒到这个份儿上啊……”
“你懂什么!”凌衍森忽然冷了脸,眸子里的阴冷把吴嫂吓了一跳,他回头看看翻了个身的清妩,压住声音,“总之今后别让我发现你离开她半步!”
吴嫂突然有些心凉,但她还是低低的应是,再不说二话,端着那纸袋子水果就往厨房走。
清妩醒了有一会儿了,是被凌衍森的吼声给惊醒的,一醒来便听见他在冲吴嫂发脾气。
她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吴嫂被骂,心里有些愧疚。可同时,那股来自于凌衍森的巨大的压力又沉沉的朝她扑过来。
她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他到底是爱她,还是……只是想要个孩子?他诡异的紧张状态让她本来坚定的心屡屡游移起来。这样下去,她既担心他出毛病,也担心她没毛病也被他弄出了毛病。
听见他临近的脚步声,她假装擦擦眼睛,翻身起来,“几点了?”
凌衍森笑着坐到她身边,扶起她,“九点。饿了吧?吴嫂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那般温柔的声音,仿佛刚才站在门口怒斥吴嫂的那个人不是他。
清妩怔了怔,眼前的男人依旧英俊逼人,五官精致,是她认识的凌衍森。
可她总觉得,他有太多面,说话一时一个样,一人面前一番姿态,到底哪句是真?又或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