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女人好像只能生出女孩儿,顾茕,我们的女儿以后一定要像你,又高又漂亮,人见人爱。”
接着顾茕又想起来那天晚上捂着脸哭的陈孑然,她的眼里已经没有光了,她已经不敢提她的理想了,只有被逼到极致,她才能捂着脸呜咽着说:“我也想尝尝被人喜欢是什么滋味。”
每次想起这个场景,顾茕都会跟着她疼。
顾茕甚至开始胆怯,不敢去打扰陈孑然。
她有什么资格呢?在毁了她的人生后,又去打扰她?
顾茕拥有比一般人更多的自信和自负。在生意场上,这种时刻运筹帷幄的自信是非常有必要的,让对手感到压迫,下意识地退让,让她能以心中最合适的价码谈下合作。可是在只有两个人的亲密关系中,这种自信和自负只会把爱人越推越远。
时至今日,顾茕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为陈孑然考虑过。
一秒钟都没有。
当初追她时没考虑过、分手没考虑过,甚至现在回了头,仍旧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自己回来,陈孑然就会跟她走。
顾茕也没有认真地关心过陈孑然,她自以为为陈孑然所做的一切,受益者只有她自己,她是为了让她自己安心。
留下了钱财,以为可以恢复陈孑然的生活,从来没有想过以陈孑然的性子会不会要这些钱,以及这钱不是陈孑然亲自收下的,会不会被她贪得无厌的父母掠去。
五年。
整整五年顾茕都没有打听过陈孑然的消息,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怕听到噩耗,怕知道现在这样陈孑然已经偏离了轨道的人生,怕自己的良心难安。
现在回来,也是因为想念陈孑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每个夜晚都不能在梦中摆脱陈孑然,所以才会回来。
“你真是个混蛋。”顾茕把脸埋在枕头里,嘲讽地笑着,自言自语,“难怪陈孑然会恨你。”
“可是……”顾茕叹了口气,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可是我好像真的爱上陈孑然了……”
以前还能说是喜欢、是愧疚,自从那晚在小巷里抱着陈孑然哭了一场,顾茕搂着她,搂着不好看、不好闻、不干净的她,一边心痛,一边心动。
心动骗不了人,顾茕只有和陈孑然在一起时才会心动,一如当年在黑暗幽闭的电梯里抱着陈孑然亲吻时,心口扑通的狂跳。
只是她那时太贱,仗着陈孑然的喜欢,把她当成了随手可摘的野草。后来遇到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像她。
……
那晚对着顾茕的一阵痛哭,陈孑然回来后就病了一场。
低烧,三十七度半,脑袋昏沉,好几天都不好。
陈安安让她别去做工了,请一两天假,好好休养,身体才是第一位。
陈孑然唇色苍白地拉扯开,说:“没事,生了病更应该多干活出汗,出了汗排走毒素,病就好了。”
陈孑然不想休息,一来手停口停,少干一天活就少挣一天钱,二来一歇下来就会有太多多余的精力让她胡思乱想,让她想起顾茕。
陈孑然不想在脑海中看到她,宁愿多干一点活,累到筋疲力竭时,梦里就可以没有她。
陈安安怕她身体支持不住,又劝不动她休息,日夜心焦,只好在网上查有什么补身体的方子,变着花样做给她吃。
陈孑然挑食到了极致,鸡鸭鱼肉通通不吃,白水煮蛋不吃,香菜葱花不吃,要又补身体又是她爱吃的菜几乎找不到。陈安安在网上学了一个肉饼蒸蛋的做法,把肉绞成肉末,放葱姜水、料酒、生抽等去腥,再用淀粉抓匀,和打散的鸡蛋一块隔水蒸。经过长时间腌制的肉末腥味已经很小很小了,陈安安一点也尝不出来,问陈孑然味道怎么样,陈孑然强忍着呕感,勉强笑着说好吃,陈安安叹气,说别人都是爱吃肉不爱吃菜,自家老妈反过来,一点荤腥碰不得,真愁人。
陈孑然笑着说她:“人小鬼大。”
陈孑然知道自己这是心病,急也没用,只要顾茕不再出现,慢慢就会好了。
可是过了一个星期,陈孑然还是断断续续地有点发烧。
以前在西朝的时候,立秋一过很快就会转凉,临渊地处偏南,九月中旬正是潮湿闷热的时候,每年的这个季节陈孑然总有阵子身体不舒服,骨头疼,人也昏沉,提不起干劲,今年被顾茕一刺激更是如此,贴了老中医给开的膏药在关节处都不管用,骨头缝里发寒,没有缓解的办法,只能忍着。
陈孑然晚上下班手工,擦擦汗,头晕眼花地走在街上,盘算着这个月捡的酒瓶子易拉罐什么的比上个月多,估计可以多两三百块钱的收入,安安今年长高不少,衣服裤子都有点短了,等休息日的时候把这些废品卖了,给安安添置几件合身的新衣服。小姑娘正是爱漂亮的时候,老穿袖子短一截的衣服,和同龄人一起玩耍会自卑的。陈孑然不能让陈安安上学已经很内疚了,其他方面想多对她好些。
她边走边想,不经意瞥见自己环卫服底下的衣摆,今天推车的时候不小心被铁丝勾破了一块,想着回家补一补还能穿。
陈孑然到临渊的这么多年都没买过一件衣服,都是捡别人的旧衣服穿,反正她也这样了,穿什么都无所谓,都是不好看。
可是她路过街边的一家已经打烊的服装店时,看到橱窗里的漂亮衣服,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