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声道:“你叫我什么?”
“末宝。”伸手轻轻擦掉她因为不可置信而掉下的眼泪,流年道:“傻瓜,怎么长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
“流年哥哥……”呜咽的声音依旧没有断,初末起身拥住他,好难过地说:“妈妈找不到了……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找不到了。”
“你还有我。”流年吻着她的额头,一颗心因为她的悲伤拧得发紧。
她抱着他哭泣,像是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泪水都流干,她在最痛苦的时候,总是这样想,流干了眼泪,是不是就可以不悲伤了?
可是她每次都哭得那么用力,为什么还会这么悲伤?她以为父亲的离开是她苦难的终结,为什么到了最后,老天连母亲都吝啬于给她?
流年能清楚地感受到怀里颤抖的小身躯有多难受,在外人眼里,他在任何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优秀,却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像拍小孩一样,轻轻地拍着初末的背,用这样的行动告诉她,他在她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哽咽的声音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胸前已经湿了好大一片,流年低头看去,才发现她哭着睡着了。
起身小心地将她重新安置在床上,拉好被子。擦掉她眼角未干的泪水,她眼下淡淡的黑影,让他看得很心疼。
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之后,流年才起身走向外面,轻轻地掩上了房门。拿出刚才一直静音却在闪烁的手机,上面显示“余生”二字,他拨了回去,接通之后问:“怎么样了?”
余生说:“没有消息,不过我找到了她的邻居,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婶,她说要见你。”
……
慕流年来到余生说的地址时,就看见一个五十左右的大婶焦虑不安地坐在那里,身边有个长得跟她颇为相似的男人在安慰她。
流年走进,跟余生示意了一下,就在他们对面坐下:“您好。”
张婶看着眼前清隽儒雅的男子,有些不敢确定的问:“你就是那个……初末的哥哥?”
“是的。”
“哎……你终于回来了,你可要好好帮初末找到她妈妈啊,这场地震真是造孽哟,谁都没个事,怎么就她不见了呢?偌大的人怎么就会不见了呢?”张婶喃喃地说。
她是个好人,在初末不在的时候,杨母跟她最亲,用年轻人的话就像闺蜜那样。其实杨母也不得不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不然如果她突然有一天不在了,初末该怎么办?所以在这之前,杨母一直都对张婶以及她的儿子、儿媳很好,张婶性子淳朴,杨母对她这么好,她也就把杨母当成亲妹妹一样的看,现在找不找人了,她是真的着急。
她接着说:“在这期间……可千万别告诉初末啊……这母女俩真是可怜,初末那么拼命地赚钱给家里,要是知道她妈妈的眼睛瞎了……该怎么办啊。”
“眼睛瞎了?”流年心一紧。
“是啊……哎,上次初末来看我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住了才没跟她说,只是让她带她母亲去医院里做做检查。”张婶说,“因为她妈妈不让我说啊,我当然能理解,做母亲的谁希望自己成为子女的负担呢?”
流年抿唇,并不知道杨母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
张婶见流年沉默,心里一早的埋怨总算忍不住说了出来,“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但初末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作为一个当哥哥的,你怎么一点都没妹妹那么有责任心呢?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将母亲交给妹妹照顾,自己都不回家来看看?初末虽然坚强,但怎么说都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承受那么多担子?”
流年瞥了一眼余生,余生摸摸鼻子,有些谄然,慕流年是初末的哥哥这事,是余生随口说的,不然以他的身份要怎么让眼前的妇人帮忙?他不也是急中生智么?谁知道这妇人居然以为流年是初末的亲生哥哥……
流年的沉默被当成是默认的指责,张婶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我本来以为我算得上是惨的了,丈夫得了病离世,就留着我们母子两人。可是初末跟她妈妈看着还让人难受,你说如果是自己犯罪被抓坐牢也就算了,可是杨家那位是帮人顶替了坐牢,怕时候被查出来就在牢里面自杀了。真正犯了罪的却躲着不敢出来,最最遭罪的就是这母女俩,老家的房子被没收了不说,还遭人的非议在老家待不下去,只能躲到小镇上来。初末妈白天摆地摊买东西,晚上还干了兼职刺绣,省吃俭用的钱供初末上学,有时候经济不景气,初末妈还瞒着初末去捐血。就她那身子骨,怎么吃得消啊。”
说到这里,张婶哽咽地都说不出话,一旁的张牛牛说:“是啊,初末那时候读书特别的用功,上课从来不开小差,是我们学校的骄傲。每年下课她还帮着阿姨去卖东西,那时候我就觉得她好瘦,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她很争气考上了G市最好的大学,我们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能力。上大学的钱跟高中完全是两码事,杨阿姨平时省吃俭用的那些根本就不够,我们小镇上的人每个人都凑了一些,才勉强够上大学的学费,后来初末就没在要家里的一分钱了,更多的时候她都往家里汇钱。同身为一个男人,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妹妹一定会好好珍惜的,而且肩负起家庭的重任,不是让两个女人去承受这么多!”
流年没有说话,等到他们将要说的都说完,他才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时间不早,我先走一步。”
“等等。”张牛牛忽然叫住了他,“我以前很喜欢初末想要照顾她,不过她没给我机会,我希望作为哥哥的你,能在剩下的日子里好好照顾她,别再让她活在那种生活里了。”
流年没回应,只是快步走了出去,寒冬里冷冽的风吹打在他握得青筋突起的手腕上,生疼。
……
流年回去的时候,天色微亮。
远处的光线静静地洒在这片土地上,耳边除了风声,安静和祥。
流年往公寓走去,一抹纤细的身子就扑了过来,将他抱了个满怀。他后退了一大步,才稳重了身子,望着怀里满脸惊慌的小人儿,流年蹙眉:“怎么了?”看着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脚上连拖鞋都没穿,流年眉头蹙得更深了:“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初末咬着唇,没说话,只是死死地抱着他,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没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