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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张县令闻言稍稍舒心，道：&ldo;有蒲先生此言，我张瑞祥安心许多。想彼时北郊寺中夜叉之谈在此地流传甚广，惹得人心惶惶。谣言更层出不穷，甚是有称夜叉谋划屠城饮血之类。直至宁采臣夫妇道明寺中情形，讹传方才息止。&rdo;

蒲先生听得，拱手道：&ldo;依张大人所言，寺中之事乃是鬼妻见宁采臣刚直不阿，遂以身相许，二人一同逃回衢州罢?&rdo;

&ldo;自然非是如此简单，&rdo;张县令笑道，&ldo;也罢，待我将此事与诸位详尽道来。&rdo;随即正襟危坐，继而道，&ldo;事发一年许，金华全城夜叉谣传大起，百姓深为其扰，不少人惶惶不可终日，以至于举家流亡。我正苦恼不已，却忽收到一封信，乃是衢州孔县令亲笔。信中道衢州秀才宁采臣成婚，而此人与金华北郊荒寺骇尸一案有所牵连，故此特邀我共赴婚礼，听宁采臣说个分明。&rdo;

王特使见机问道：&ldo;金华之案，衢州县令怎会听得风声?&rdo;

张县令答道：&ldo;师弟莫是忘了案发时正逢学使案临，各县考生纷纷来此会考?此事不只金华、衢州，在全省皆为人广知。&rdo;又叹了口气，道，&ldo;彼时学使见考生无心温习，皆在议论夜叉怪谈不胜恼怒，竟不听劝，出榜下令众人不得议论。&rdo;

&ldo;噫!&rdo;王特使一声惊叫，&ldo;什么学使，竟如此糊涂?此番岂不成了欲盖弥彰，更引众人生疑?这些只知背书的呆子，有什么用处!&rdo;

张县令无奈叹道：&ldo;师弟所言正是，唉!不言此处，待我与孔县令赴宴，席间宁采臣夫妇并不避讳，当众多亲朋父老之面，将二人在寺中之事一一道来：原来那北郊荒寺为夜叉所占，袭杀借宿路人已有百年之久。我正在惊讶，却听宁采臣之妻道，她本乃寺中夜叉之婢，受迫害人久矣，又将夜叉以财色迷人之手段一一道来。我本将信将疑，但听至&lso;以罗刹鬼骨截取心肝&rso;之时不由大骇，忙问她焉知一年前寺中尸首之惨状，可是罗刹鬼骨所致。宁采臣之妻垂泪称是，道那夜叉定是因她出走断了一法，故才投财诱杀。我又问寺中夜叉当如何处置，宁采臣之妻称那夜叉法力高强，道僧不但难以降服，更恐反遭所害;唯有立牌警示，以免无辜路客不明就里遭害方是上策。

其后，宁采臣与其鬼妻将当年寺中情形娓娓道来：宁采臣在寺中借宿时，女鬼受夜叉之命欲诱宁采臣修好，却被宁采臣一口拒绝;投以罗刹鬼骨，却被宁采臣一把摔出廊外。女鬼见此亦喜亦忧，纷然而去，暗中爱慕有加。次日虽另有考生与其仆从二人借宿寺中，接连遭女鬼所害，宁采臣却不以为然，仍留宿寺中。其后女鬼恐夜叉亲自袭杀宁采臣，便趁夜色将其身份与宁采臣道明，指点宁采臣寻南厢书生共寝以渡难关，又托宁采臣将其尸骨搬离寺中以避夜叉。

原来借宿寺中南厢，扮作书生模样之人本为剑客。宁采臣与其共寝时夜叉虽曾出手，却为飞剑所击，负伤逃窜。故此宁采臣寻着机会，将女鬼尸骨背回家中安葬，解救女鬼脱离苦海。此后宁采臣与女鬼以兄妹相处近年，因宁采臣原配病亡，两人便寻了良辰吉日，成就一段阴阳佳缘。至此方为当年寺中之事原貌。&rdo;

听罢，蒲先生忙问：&ldo;张大人，敢问女鬼是怎生模样?我狐鬼居士于此实是好奇。&rdo;

&ldo;美若天仙一词绝不为过。&rdo;言罢，张县令又道，&ldo;想席间宁采臣家眷邻里，听闻宁采臣之妻为鬼，非但不惊恐，更纷纷敬之为仙，竟劝宁采臣勿要污蔑仙女。&rdo;

蒲先生一笑，忽正色道：&ldo;不知宁采臣鬼妻在席间可有不类生人之举?&rdo;

只见张县令摇头耸肩：&ldo;丝毫未有。&rdo;

&ldo;光天化日之下，一鬼为众生人围拢祝贺，却未有一丝不适?&rdo;蒲先生严词道，&ldo;此事我却闻所未闻!王特使、飞、弟妹，你三人可曾耳闻如此坦荡之鬼?&rdo;

&ldo;我所听闻之鬼魅，多在夜深人静时而行。&rdo;我应声道。

&ldo;依小女所知，鬼怪从未在人多势众时现身。&rdo;玲答言道。

王特使与我二人点点头，亦附和道：&ldo;二位所言正是。我王某人虽曾听说落落大方之狐，却从未耳闻在众人前坦然举宴之鬼!&rdo;

张县令闻言笑道：&ldo;席间，宁采臣称其妻因与活人熟络已久，早染生人之气，故与常人无二。不知诸位意下如何?&rdo;

蒲先生略加思忖道：&ldo;仅凭此言我却不敢妄加论断。不知张大人与宁采臣之鬼妻，可另有所知?&rdo;

&ldo;六年来，宁采臣虽偶来相聚小酌，其鬼妻我却并未再得相见。不过，婚宴中鬼妻曾以画作相赠，不知诸位可有兴致一览?&rdo;张县令问道。

见我众人纷纷道好，张县令遂领我等往书房而去，与书架中取过一柄卷轴，放在桌上小心展开。

望去，只见一枝赤色梅花跃然纸上，精致典雅，栩栩如生，俨然一副傲然风雪模样。蒲先生观望一番，惊道：&ldo;此画当是上乘佳作!&rdo;

话音刚落，只听王特使颔首道：&ldo;不想张师兄竟藏有这等上品，可喜可贺!只是我看此画画工虽是精细，整体而言却略乏苍润，差些傲然世外的风骨。&rdo;又略加思索，断言，&ldo;当说此画中梅谦和有加，少了些傲骨。不然定是倾城之宝!&rdo;

话毕，见张县令始终沉吟不发一言，王特使忙拱手道：&ldo;无有冒犯之意，只是我观此画画工炉火纯青，韵味却稍有偏差，实在可惜!故此慨叹，还请张师兄见谅。&rdo;

张县令却眯眼笑道：&ldo;无妨。只是不知师弟何时习得鉴赏画作了?&rdo;

王特使惭愧道：&ldo;近来屡见国墨，又听过不少高人点评，方才耳濡目染略有所知。师兄，我方才一番点评只是感慨，非有贬损之意，还请张师兄见谅。以我观之，张师兄此幅梅花图仅是略逊国宝，已属当世佳作了!&rdo;

&ldo;师弟何必在意，&rdo;张县令笑道，&ldo;见师弟仍是如此专注于事理，我是更生佩服。&rdo;话毕，待张县令与王特使二人相互一抱拳，遂言道：&ldo;至此，本官已将所知尽数与各位道明。不知诸位于此有何分解?&rdo;

只见蒲先生诡秘一笑：&ldo;此事只恐另有玄机。依张大人所言，宁采臣与其鬼妻二人乃是七年前在寺中相会;而七年前亦是学使案临，寺中惊现尸骸之时……&rdo;

&ldo;什么?!&rdo;只见王特使拍案惊道，&ldo;蒲先生言下之意，莫非是指寺中尸首与宁采臣夫妇有所牵连?!&rdo;

我亦惊道：&ldo;若是宁采臣夫妇在寺中将某甲杀害，再开膛破肚挖去心肝，自然知晓尸首心肝俱被截取惨状!&rdo;

话音未落，只听张县令哈哈大笑，语重心长道：&ldo;诸位，其一我与宁采臣颇为熟络，深知此人耿直寡谋，怎会是残害无辜，又假借夜叉怪谈故弄玄虚之徒?&rdo;见我众人欲加辩驳，又道，&ldo;其二，若宁采臣当真在寺中犯下如此罪行，却何必将此事广为天下所知，岂不是引火自焚?若宁采臣夫妇守口如瓶，如今又怎有人晓得二人七年前曾在寺中之事?&rdo;话毕，张县令干咳两声，&ldo;其三，我率众衙役前往寺中查看尸首时，见那尸首被锁在一间僧舍之内，极是诡异。&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