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寄是被人抬回家中的时候才醒过来的。
他幽幽地动了动眼珠子,好似恢复了神志,乍一眼看到头顶上的蒋佳月,吓的一声大叫,又晕了过去。
蒋佳月摊摊手,满脸无辜地四处打量张家。
张寄这是被她吓的狠了。
方才在河边,蒋佳月确实是想照着他面门砸过去的,让他闭上一张臭嘴,到底是记得自己的境况,那棒槌便稍微偏了一点,从张寄太阳穴旁擦了过去。
许是她此前两次手下的重了些,张寄被心里本就有些害怕,不敢靠近,这般眼睁睁看着一个实木的棒槌朝自己砸过来,带起风声在眼前越放越大,顿时脑子“嗡”一身僵在那里,直挺挺就往后头躲开。
好在河滩上都是泥,这要是砸了脑袋,成了傻子,蒋佳月也得跟着傻。
这时候的河边没有人,干农活的都回去吃饭了,蒋佳月捡了棒槌,又在张寄脚边放了一两块石头,做出个不小心摔倒的划痕来。
然后便悄悄往上游挪了很远的位置,又沿着河转了个弯,两边根本看不见后,这才慢悠悠把衣裳洗完。
直到听见有人在张寄倒下的地方惊呼,才跑过去,跟着抬人的村民一起回来。
张寄没事,可他那个娘却不是好惹的货色。
她想好了,到时就咬紧了说不知道,张寄再说,就说他是害怕自家把退亲的真相说出去,故意陷害。
秀才娘子本正在外头和人唠闲嗑,对着蒋家指指点点,言语间很是轻蔑,说了些不三不四的难听话,正说的兴起,突然听说宝贝疙瘩被人抬回了家中。
一下便炸了锅。
这会儿喊天喊地地跑回来,张口就撒气泼来。
“哪个死了没人埋的伤了我儿子!小娘养的狗杂种,我的儿啊!你可别吓娘——”
蒋佳月老远就听见她在外头说混账话,心里撇撇嘴,秀才娘子这句断的,也不知到底谁是小娘养的狗杂种……
正打量张家的吊梁,秀才娘子已经跑进了屋子,一下扑倒在张寄身上,百十句不重样的烂话已经随着唾沫星子喷了一遍。
也不知是唾沫星子起了效果,还是秀才娘子实在骂的难听,张寄被她这一压,顿时就是一阵咳嗽,翻着眼白慢慢睁开了眼,人还呆呆地看着他娘。
“哇——我要死了,救我啊娘!”
秀才娘子还在破口大骂,张寄却突然大喊一声,哭地惊天动地起来。
“娘——哇——”
他躺在床上,哭的伤心欲绝,索性一头扎在秀才娘子腿间,直哭的涕泗横流,将秀才娘子大腿根都哭湿了去。
众人不由十分难堪,却又不好走开,心中却摇头不已。
这……
这张家还是个耕读之家,好歹出了个秀才,怎么如此没有家教,竟不如自己这样的山民村夫,失了体统人伦。
母与子……便是再亲密,也不能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地不忌讳。
真叫看的人害臊。
“来了来了,郎中来了。”门外有人喊着,众人便让开一条道来,背过身去,互相看了看眼色。
郎中虽然医术一般,但行医多年,小病小痛也见过不少,本以为是什么要命的外伤,进来却看见张家母子二人这般形容,一时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