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号包房里,人还是那些人,这是岳语夏的小圈子,平时聚在一起,更多的是因为美食。当他们得知岳语夏一整个下午都干了些什么之后,当真是马屁如潮,如滔滔江水,当然,还有适度的调侃。
“别提了,但愿以后没那么倒霉吧……哎,今天的招牌菜怎么还不上来,姑奶奶都快要饿死了。”
快要饿死了的岳语夏,偏生遇见了慢郎中,很快就有服务员通报,说他们的大师傅询问岳小姐,介不介意再稍等半个小时。
“说什么呢,还要半个小时?东坡肉都卖完了吗?”岳语夏很不满地问道。
“的确都快要卖完了,除了预定了包房的金卡贵宾,其他散客要吃这道东坡肉,只能顺延至明天了。”服务员笑容可掬说道,脸上怎么看都是自得满满。
“那好,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去告诉你们的大师傅,只要他亲自把菜送过来,姑奶奶就等他半个小时。”
“这样啊……我马上去问问秦师傅。”
服务员走了之后,岳语夏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姓什么不好,偏偏要姓秦……”
厨房间里,服务员很快就把岳语夏的话带给了秦风,当秦风得知包房客人再一次提出要让他亲自送菜过去,之前累积起来的惺惺相惜马上就荡然无存。
“去告诉客人,老子没空专门伺候她一个人。”
服务员很为难地问道:“秦师傅,这是要原话转告岳小姐吗?”
“原话?这当然不行……”秦风连忙摇头说:“毕竟她是客人,顾客是上帝嘛,你就说的婉转一点,就说我很忙。”
“好的,我这就去告诉岳小姐。”服务员撇了撇嘴,心说这都什么事啊,就夹在两头净干跑腿的事了。
服务员走了之后,秦风连连摇头叹息,道:“哎,姓什么不好,偏偏要姓月……”
很难形容岳语夏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前一刻,她还在和她的同伴们谈笑风生,下一刻,就传来大师傅没空的噩耗——在她看来,稍等半个小时,无疑是要在焖煨好了的东坡肉里面添加独门秘制卤料以讨好她,这就是一种变相服软的方式,所以她很满意,然而,时间才过去了一小会儿,对方直接就传话说没空,这,这分明是当着小喽??拿娲蛩?来笸醯牧嘲 ??p> 冷静,冷静……
岳语夏不断提醒自己,她今天拯救了一个必死之人,助人为快乐之本,她今天应该是快乐的,不应该为了这么一个反复小人而丧失自己的美好心情。
“好吧,我就等他半个小时……另外,你去转告你们的……对,秦师傅,让他尽管得意,以后这里的天福包厢我长包了,要玩是吧,姑奶奶有的是闲工夫,就陪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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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
这是秦风在听到转述之后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则说道:“这话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不必告诉月小姐了。”
秦风正在手拿炒勺,把砂锅里的汁液一勺一勺舀着浇在小陶罐里,理论上来说,岳语夏其实猜的没错,只不过,秦风的所谓秘制卤料,其实是依靠他的积香木炒勺入味。另外,岳语夏那一桌之上的东坡肉,也不再是放在蒸柜之中蒸煮,而是另外在炮台之上架一口蒸锅,蒸锅内放置不锈钢箅子,小陶罐再置于箅子之上。之所以要用蒸锅而不置于蒸柜之内,是因为蒸锅里用来形成蒸汽的底水,也是用他的炒勺一勺一勺舀入其中的,并且底水里还稍微加了几片芦叶。。
包厢里,岳语夏度过了极其难熬的半个小时,就在她感到她的耐性即将被消磨殆尽之时,等待已久的东坡肉总算被呈了上来。
五个小陶罐,她和她的同伴每人面前都放了一个,从传菜员进入包间的那一刻开始,每个人的鼻端就开始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肉香,当唱菜员把小陶罐放置于各人眼皮底下之后,肉香更显浓郁,但是,这其中又多了几许淡淡的荷叶清香。
岳语夏眉毛一阵挑动,东坡肉用了荷叶,也算是有心了,不过,也仅止于此罢了,东坡肉的独到不是一片荷叶就可以弥补的,光是追求清香,就很容易造成其他方面的缺失,哼哼,等着瞧吧。
陶罐的表面蒸汽氤氲,掀开盖子,可以看见五花肉的肉皮剔透晶莹有光泽,这一点比较难得,东坡肉从蒸锅拿出,再放到常温下,环境的温度差异很可能会让表面水分蒸发干净、以至于表皮有时候显得干巴巴,外观不那么雅观。考究一点的,大师傅会在上菜的时候浇上一层卤汁,以使其看起来更显绚烂璀璨——尤其是在高档餐厅,灯光打照之下,视觉效果特别好。
岳语夏指着表面问道:“肉皮表面的光泽这么漂亮,该不会是上菜之前拿刷子刷了一层猪油吧?”
上菜的传菜员还没走,听到岳语夏是这么一个说法,连忙辩解道:“没有,绝对没有。”
“哦?肉皮这么亮,好像很难解释啊……”岳语夏倒不是不相信传菜员所说的,不过,对于其中的奥秘,她还是希望能获得最直接的讯息。
“我们的东坡肉,在打荷之前,秦师傅特别要求,把切块的五花肉放到冷库里急冻三十秒……或许和这有关吧……”
“急冻三十秒?这是要锁住脂肪吗?好独到的手法啊……”厨房里的秦师傅果然是一个劲敌啊,说不定今天又要栽在他手里了……岳语夏不由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从这一刻开始,她必须要用显微镜来观察这道菜了。
“咦,荷叶的清香怎么没有了?”岳语夏刚才还在想着,既然你用到了荷叶,在长时间煨焖和蒸煮过程中,荷叶有可能会被高温加热得稀巴烂,残渣如果到处都是的话,这道菜就算是废了一半了。让她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发现有荷叶残渣,就连本该有的荷叶清香,这一刻也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她从未闻到过这股香味似的。
有点意思啊,居然在蒸锅水里用荷叶……她手拿筷子,轻轻挑开表面的薄皮,肉质果然已经很酥很酥,一挑就开,其下丰腴玉润的脂肪层就好像是滑溜溜的果冻,仿佛一碰就会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