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垂下眼帘,“姐夫的意思,是说我也是自寻烦恼?”
“你这样聪明,一定不会像我们两个一样走很多弯路,”君宜目光柔和,就像看着自家小妹,“一个最有心的人,你一定会找到的,是不是?”
第二天一早,太后指婚仲衡和云萱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继棠已经几宿没有睡过安稳觉,听见这一消息,原本布满血丝的眼底更是红得怕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燕夫人全然不知情,听见他这一句更是懵在原地,“我不知道,太贵妃只说萱儿进宫陪伴太后,没说别的呀。”
“没说别的,怎么会突然为她指婚?一定是你去的时候同人说了什么,连同那贱人一起捣鬼!”继棠一生气,顺太贵妃也成了贱人。
燕夫人脸上变色,“我连太贵妃的面也没见到,只有那位沈嬷嬷出来同我说了几句,如何能同人捣鬼?”
“不是你还会有谁?我那厢连聘礼都已谈妥了,这边突然来个指婚,要在从前也就算了,这会儿唐家家财散尽,徒留个空壳,还能有什么好东西送来?”继棠越想越气,“不行不行,这儿女婚事得我们做主,什么时候轮到别人了?你去宫里说,就说我们已经为她订了亲,她们说的不作数。”
燕夫人结眉,“我哪里进得了宫?再说太后指婚,也是对我们家的恩典,要是说不答应,太后一生气,万一……万一拿我们都去治罪怎么办?”
继棠也知道太后金口一开,这婚事就断无再改的道理,只是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一口气实在难以下咽,“你怕被人治罪,倒不怕我被人砍去手脚?告诉你,那些人说了,要是再不还钱,就要……就要拿你们去抵债!”
“什么?”燕夫人身子一晃,几欲晕倒。
继棠狞声道:“房契不知所踪,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捣的鬼。老三胆小怕事,能动手的只有你和孙嬷嬷,哼,本来指望着能把萱儿嫁出去,我也不管这房契不房契了,谁想你们又弄这么一出。好,你不仁我不义,明天他们来要人的时候,我第一个把你给交出去!”
燕夫人软倒在地,挣扎着还想去抱住继棠的腿,不让他走,“老爷,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能……老爷!”“谁让你断了我的财路?你不让我好过,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好过!”继棠用力蹬开她的手,大步往外走道,“要么你今天就想办法去筹钱,要么你就坐在这儿等人带你走,随你!”
燕夫人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无泪可流,无话好说,只是木然地坐在地上……三夫人进来过,孙嬷嬷也进来过,她们的嘴唇在动,眼泪在流,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扶着墙进来,半天,对着她叹出一口气,“是我们燕家对不住你,你快起来吧,明天我自有道理!”
燕夫人愣愣地瞪着她,像是完全认不出她。老夫人又是一声长叹,向刚进门的孙嬷嬷道:“去拿盆水来泼醒她!”
孙嬷嬷面露难色,“这个……”
“这个什么?快去。”
孙嬷嬷拖着腿去打了盆水,又不敢当头往燕夫人脸上浇,只用手弄了一点往她头上淋,“夫人,夫人!”
老夫人用力一打她的手,铜盆一歪,里面的水都倾泻在燕夫人的头脸上。孙嬷嬷一脸惊恐,燕夫人却像是如梦初醒般,“呀”地一声看了看两人,“老太太,孙嬷嬷,你们这是?”孙嬷嬷扶她起来,哽咽道:“夫人,老太太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的。你别……别再伤心了。”
燕夫人想起继棠的绝情,心中虽痛,但已不如刚才那样锥心,“我……”她转向老夫人,“我没事,老太太不用担心。”老夫人站了这么一会儿已是疲累不堪,找了把椅子坐下,紧喘几口气,“我原本以为这家里家财散尽,他就会收手,谁想到他竟变本加厉,连卖妻之事也做得出来,叫我……叫我如何向燕家列祖列宗交待?如何……如何有脸去见他死去的爹?”
燕夫人抹了把脸,稍作整理后便亲手端了热茶上去,送到老夫人手上,“娘有错,我就更有错了,当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夫人接过茶并不喝,暖着手道:“以前的事,也别再提了,以后……你我都要看紧些,不能再让他去赌了!”
燕夫人低头,“以后只有老太太能看紧些了,我……我不能了。”
老夫人眉弓一跳,“怎么,你不想留在这个家了?”
“我……就算我留下,老爷也是不想再见我的了,我……我还是走得好。”
“你走,谁能撑起这个家呢?难道靠那个歌姬?”老夫人深深明白燕夫人对这个家的意义,这时候一着急,不由将平日的嫌弃之心都抛在脑后。
燕夫人有些感念,但更多的却是对这个家的无望,对继棠的无望,“我走之后还有三妹,还有老太太,而且走我一个,能还清这笔债务,从头来过。”
老太太脸上沟壑更深,“阿芙,你这又是何苦?”
燕夫人郑重地正了正衣襟,屈膝跪倒后向她拜了三拜,“老太太,这是我能为燕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您就让我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