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总有些灰暗的角落,住着不起眼的角色。
隔壁巷口修车铺的铺主是七十多岁的老大爷,店门开在在弯弯曲曲的巷子末端。
大概是祖上传来下的小破房屋,没有房租,即使一天没几单生意,也能在临城这样的大都市生活下来。
他们就像是这座城市光鲜亮丽的外衣上的浮灰,无力到只需轻轻一掸就能除去。
可却又因为数量太大,他们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姜周没来过这地方。
大概是出于女孩子的警惕,她收起之前的冒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走一步停一下。
雨彻底停了,巷口的屋檐上坠着水珠。
有风吹过,泛着凉的水汽随着风向波动,一滴水珠“啪嗒”一声,落在了姜周的耳廓之上。
她歪歪脑袋,提提肩头,把那滴水珠蹭在了棉白色的衣料上面。
“欧若拉的眼泪。”姜周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今天女神很悲伤,我也很悲伤。”
女神欧若拉的眼泪化成清晨的露水,而她的眼泪还被压在眼低,暂时没有跑出来的意思。
姜周天生乐观,被父母亲友宠着长大,一颗小心脏跟金刚钻似的,这么多年眼泪没掉过几次。
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姜周白纸一样的人生里,没有什么具体的危险概念。
再说她也不信这光天白日的,能窜出个人拿刀砍她。
所以在巷子拐弯处传来几声怪异的闷响后,姜周没有立刻退开,而是饶有兴趣的探过头去,想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然而没成想,这一脑袋看过去,入眼一个叼着烟的男人。
这男人比他高了不少,她得仰着头看。
自行车发出“嗬啷”一声轻响,男人抬手夹住唇边烟蒂,转过脸朝姜周的方向看来。
淡灰色的烟。
一团团的,有好多。
姜周呆呆地站在原地,透过男人唇间呼出来的烟云,捕捉到了那一抹上扬的眼尾。
水墨画一般浓重的黑,以及宣纸一样粗糙的苍白。
是那个男人的眉眼和皮肤。
纤长的睫毛像是浸了水似的,黏成一扇密不透风的翅羽,在姜周的注视下眨了一眨。
他的眼窝很深,双眼皮也很深,烟雾在此刻散得干净,姜周发现对方的眼皮上有颗淡色的小痣。
这颗小痣在她的视线中转瞬即逝,被叠进了双眼皮的褶皱里。
那是一双天生的笑眼,可是却长在了这么张严肃的脸上。
对上视线,男人的瞳仁漆黑,似乎和虹膜融为一体,显得眸子里的颜色格外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