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雷霁轻轻一礼,说道:“雷师长抬爱,小子资历浅,万万不敢越礼就位,还望雷师长见谅。”
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走到善存身旁,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雷霁笑道:“孟老板,你真是有个好女婿啊!这么孝顺有礼,要不说的话,别人还以为林老板是你的儿子呢!哈哈哈!”
善存凝视静渊,意甚嘉许,眼光中却似有一丝自得。静渊低着头,话不多说,神态极是谦恭。
盐商们面面相觑,愕然心奇,只杜老板依旧还是打着盹儿,徐老板眼睛里微微闪光,看着善存与静渊,轻声道:“好玩,真是好玩得紧。”
雷霁见众人均已就座,清了清嗓子,段孚之用手肘一推杜老板,杜老板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茫然四顾。
雷霁道:“兄弟不才,被上头委任到清河掌管盐运,甫一上任,就对各位多由得罪,兄弟先干一杯,向各位赔罪!”
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旁侍候的佣人忙上前为他重新将酒斟满。
雷霁再次举杯,眉头微微一沉:“说也不巧,今日接到线报,说清河有盐号在盐粒掺杂物,若在以前,本可以等春节过了再来找各位问个清楚,不过今年比较特殊。诸位都知道,如今北方战事稍稳,我们川康又开始打了,连我,也是刚刚才从刘文辉部脱离,加入刘湘部。如今荣县附近两军还在交战,给刘文辉部的盐你们掺和什么我不管,给我们刘湘部的盐里要掺东西的,那兄弟可对不住了。”
将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向身旁唐副官一招手。
唐副官捧着一个册子上前,站在雷霁身旁,朗声读道:
“经查实,凤成、继成、宝丰、添锦四家盐号,盐仓存盐有煎盐时上浮的泡沫渣滓,盐底有黄色块层,按照规定不准入仓,全部倾倒入河里,此四家盐号,禁运一个月,每家罚款十万。另,兴记、隆盛、永善、朝阳等盐号,禁往荣县、荣边运盐,但销往陕西盐路保持不变。”
兴记等几家盐号,便是往刘文辉部销盐的盐号。雷霁现在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断了他们与刘文辉部的联系。
凤成号等人的老板听了,面上委屈不满,却毫无办法。兴记等盐号的老板听了,知这样处理已算宽待,暗自松了口气,但随即忧心,如今雷霁公然点了他们的名,只怕在短时间内,没有运盐号敢接他们的盐了。忧心忡忡,把目光投向善存,见他面色平和,心里都道:“他既是商业协会会长,这事绝不会不管,且从长计议。”
雷霁懒懒地道:“鄙人新来乍到,对清河的规矩还不太懂,这上面的处理,大家愿听则听,反正现在川蜀内战,谁来做主、最后都还不知道,各位自己看着办吧。”
起身站起,向诸位一拱手:“我先告辞片刻,诸位可以自行商量。”
离席飘然而去。
他一走,盐商们便如一锅炸开的热油,轰的一声,你言我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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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被仆妇带进雷府内室,却并没有看到一个女眷,心中狐疑,那仆妇笑道:“太太略略等一会儿,我们夫人正在更衣,马上就来。”
七七看看四周,笑道:“原来竟只有我一人来了。”
那仆妇道:“其他的太太小姐们都去花园戏楼听戏了,您且请稍坐。”
说着打开门走了出去,又把门给合上。
房间里陈设典雅,铺着厚厚的地毯,紫檀矮几上搁着个大理石架子,上面是一个铜炉,炭火很旺,撒着些香屑,熏得一室皆是暖香。
屋子的窗户关得很严,四周寂静,那仆妇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来,七七待了片刻便觉得有些潮热,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脸上虽没有上妆,但也怕鬓发松乱,见到右侧有个梳妆镜,便走过去照了照镜子,拢拢头发,却心里隐隐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这屋里似有一双眼睛,正不知在何处悄悄偷窥。
心里正有些害怕,忽听吱呀一响,内室连着的一间屋子房门轻开,一个衣饰华贵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三十岁出头,团脸大眼,皮肤白腻,风韵甚佳。七七心知那必是师长夫人,立刻站了起来,便欲行礼。
那妇人正是雷霁的正室崔氏,快步走近,带来一阵香风,拉着七七的手,笑道:“林太太快别客气!”细细打量,赞叹连声,“都说运丰号的孟七小姐是个绝色,今天见了,真是名不虚传,瞧这张小脸儿,真是俊得让人心疼!”
七七微笑道:“雷夫人谬赞了,至衡万万不敢当。”
崔氏挽着她的手,俩人并排坐在一张软榻上,崔氏说了些客套话,大意是她和雷师长到清河来,孟家和林家尽力帮助安顿,又专程为庆贺雷师长上任、费了钱开灯会,又说几天后自己要和清河诸盐商女眷合办慈善捐赠会,需要七七一起帮忙。七七忙答应了,说,一定竭尽全力。
崔氏和她说了会儿话,给一旁的仆妇使个眼色,那仆妇笑着点点头,出了屋子。
“妹妹,”崔氏语气亲热极了,甜甜地似要把人融化,“我虚长你几岁,我们就姐妹相称,不把彼此当外人,你看好不好。”七七不知她心里在盘算什么,只是微笑,却不回答。
崔氏笑道:“林老板年纪虽轻,却是清河盐商里少有的后起之秀,我们雷师长可是极为看重呢,如今我们四川盐路被上头封了好几条,他也头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