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听陆明媳妇说猪草都是你背你挑的,那可不行,该她干的活得让她干,不就怀了孩子吗?我怀着陆明他们,哪天不干活,就她娇贵啊。”说起李雪梅,刘云芳话就多了起来,这些天全家早出晚归忙活,家里的活基本都是李雪梅干的,害得她回家上桌就吃饭,擦嘴就走人,非常不习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
她又不好意思让李雪梅不做,万一养成李雪梅好吃懒做的性格受苦的还是陆明,思来想去,她觉得该和李雪梅说说,她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给陆明生个大胖小子,家里的事情等她下工回来做,以防累狠了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好言好语和李雪梅说,不成想李雪梅不领情,告诉她家里的活自己完全顾得过来,还说上工她只负责割猪草,背猪草扫猪圈都是薛花花干的。
她就说李雪梅怎么可能有使不完的劲儿,原来是在外懒在家勤快呢。那可不成,割猪草的活是陆建国看在她面子上给的,李雪梅的做法被其他人知道可是要挑事的,丢了养猪的工作可再也找不到比这更轻松的了。所以得让李雪梅多分担些任务,既不会落下话柄又没精力管家里的活。
薛花花不知刘云芳心里的盘算,毕竟,没有哪个婆婆不喜欢儿媳妇勤快的,她诚恳道,“她毕竟是城里来的,身板比不得咱结实,等她生完孩子,该她做的我绝对不帮忙行了吧?”
说到这个份上,刘云芳还能说什么?再劝就是明摆着跟儿媳对着干,假如李雪梅不小心出点事,都以为她心肠歹毒造成的,咽下到嘴的话,她拧巴着脸说,“辛苦你了,等孩子落地,我让她把落下的活全补上。”
二人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没了,不远处的孙桂仙竖着耳朵听了两句,模模糊糊好像听到她们说城里,用不着说,肯定议论宝琴跟知青的事,顺便把自己一块骂进去,想到前几天陆建国连敲带打警告她的话,绝对是薛花花说了什么,越想越气,恨不得上前扇薛花花两个耳刮子,让她到处说她坏话。
她是不敢对猪做什么手脚,但她还有其他办法呢。
天渐渐黑了,孙桂仙草草吃过晚饭,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挑着扁担出了门,小路上还有人影晃动,是社员挑着麦子回来,孙桂仙心虚,匆忙的躲进竹林里,等社员们走得不见影了才挑着扁担出来,偷偷摸摸绕去了养猪场后边。
养猪场外有个粪坑,里边的粪是生产队庄稼的肥料,田里的秧苗还有两天就差不多能插完,之后就是灌肥,她得趁这个机会多偷些肥倒进自家粪坑,等过两天挑粪的社员来发现粪少了,她顺水推舟引到薛花花身上,看她怎么辩解。
她之所以笃定社员能发现粪少是有原因的,太阳照着,粪坑里的粪上边干下边稀,留下两个坑,想不发现都难,何况挑粪的社员有经验,少没少,一看便知。
为此,她特意把粪瓢带上了的,月光明亮,她站在粪坑便,弯着腰认真看了看,最后选了最干的地方舀,粪硬得跟泥似的,她手打滑,整个人差点掉进去,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舀了两桶,挑在肩上沉甸甸的,差点闪着腰,她硬是咬着牙,战战兢兢的往自己家走,中途实在走不动了,就停下喘两口气,空气带着粪臭味,但她闻着觉得香。
远远的,保管室出来的人看见她,以为她去自留地割麦子了,心道看不出孙桂仙如此勤快,他们不能落后于人。
于是,当晚有好几家人连夜收割自留地的麦子。
孙桂仙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到了自己屋后的粪坑,扶着桶往里一抽,粪哗哗的进了自家粪坑,她笑得花枝乱颤,玉米长起来了,过几天就施一遍肥,有了这两桶肥,今年的玉米肯定长得好。
桶和粪瓢沾了粪,臭气熏天,她十分聪明的去田边洗干净了才回家。
但身上还是染了一股子味儿,一进屋,刘老头就闻见了,嫌弃的蹙了蹙眉,“黑灯瞎火的不睡觉,跑哪儿去了?”天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孙桂仙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吃完饭不洗脸不洗脚,上床就睡,今天他回到房间没见着人,还叫儿子问了遍,都说不知道孙桂仙哪儿去了。
这时候,外边传来孙子的哭声,刘老头套上鞋子走了出去,沉着声问,“怎么了?”
“爸,二宝说茅坑有东西,哗哗哗的响个不停,他拉屎给吓到了。”
孙桂仙:“。。。。。。”
都怪她粗心,倒的时候应该问问茅厕有没有人,幸亏是孙子,换作老头子她不得露馅儿了,见刘老头要去屋后看个究竟,她急忙伸手拉住他,“估计二宝拉屎打瞌睡做梦呢,明天还要干活,你不累啊,你不累我累了,我先睡了。”
一挑粪不轻,她肩膀又酸又疼,不等刘老头反应,拉着他进了屋,又让儿子孙子赶紧回房间睡觉,什么事等农忙过了再说。
刘老头累得浑身没啥力气,便依着她上床睡觉,连她身上的粪味儿哪儿来的都忘记过问。头一沾着床,睡得像头猪似的,鼾声响亮,孙桂仙翻来覆去睡不着,做了件大事,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偷粪的事去年村里也发生过,没找到人最后不了了之,想到薛花花百口莫辩被扣工分的样子,她咯咯笑了起来,笑声魔怔,惊着隔壁的二宝,他哇哇大哭,听到哭声,孙桂仙急忙捂住嘴,翁翁的继续偷笑个不停。
薛花花管猪管猪草,猪场外的粪坑她是没管过的,也压根想不到这件事,沟渠的猪草茂盛,连着两天她和李雪梅早早就下了工,薛花花把自留地的麦穗割回家,完了又去地里割麦秆,看得好多人眼红,养猪多轻松啊,下了工还有时间干自家地里的活,有些女同志心思又活络开了,找陆建国要求轮着养猪。
陆建国忙得脚不离地,保管室外的打场堆积了很多麦子,他要指挥社员们脱粒,还得安排人挑粪灌秧田肥,压根没空再安排养猪场的事儿,他去养猪场看过,往年这个季节,猪看着看着瘦,今年不仅没瘦,还胖了很多,他跟副业队长商量过了,明年多养两头猪,还交给薛花花养,哪儿会搭理其他人说什么,被逼得烦了,直接一顿怒吼,吓得那些人再也不敢说什么。
陆建国是生产队队长,在村民们眼里算是大官,得罪了他,明年安排个又累工分又少的活怎么办?故而哪怕再羡慕薛花花,都不敢找陆建国说割猪草的事儿,有陆建国挡着,薛花花养猪的事无人敢质疑什么。
想到陆建国骂人的场景,陆建勋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几个女同志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说,有两个女同志直接抹泪。
饶是这样,陆建国硬是没嘴软,足足骂了十多分钟才把人撵去干活,陆建国太能骂了,词儿都不带重复的。
“妈,以后谁都不敢找你麻烦了,队长和副业队长发话了,养猪场就你和雪梅嫂子负责,谁要起歪心,直接扣工分。”陆建勋熟练的搓着麦穗,说得眉飞色舞。陆建国是他们本家的,从没给他们开过后门,不仅如此,扣陆德文工分没有半点留情,这次能帮薛花花,简直令人费解。
薛花花脸上没有多大情绪,掀起眼皮瞅他两眼,“不干活了是不是?”
陆建勋忙甩脑袋,他的脚好得差不多了,早上去山里捡柴,正午太阳晒就在家搓麦穗,刚刚太得意忘形,忘记正事了,忙跑到陆明文身侧,跟着他一起搓麦穗,顺便说起那一件事来,“妈,给你说啊,我听建设叔说,粪坑里的粪被人偷了呢。”
村里男同志聊天他是丁点兴趣都没有,和女同志的东家长西家短不同,男同志们爱侃侃而谈,哪片地的庄稼比去年好,哪片地的土硬不好挖,又或者哪个小伙子踏实,再过两年就能挑粪了。
等等等等,一点都不精彩。
要不是薛花花在养猪场干活,他才不会注意他们说什么,他妈的活许多人抢着要,凡和养猪场挂钩的事,他都会多留个心眼。当建设叔说粪少了,粪坑周围有撒出来的粪时他就走上前问了两句。
粪少了大概一挑的样子,大家都知道,灌完秧田的肥就是庄稼地的玉米,家家户户的自留地都种了玉米,一挑粪兑些水,自留地够用了。
他怕他们怪到薛花花身上,跟在他们身后去找陆建国,刚好看到陆建国在骂人,建设叔说了粪被偷的事,陆建国并没怀疑薛花花,让他们先挑粪灌秧田,什么话下了工再说。
他觉得听不到什么就回来了。
薛花花行的端做的正,并不怕人怀疑她,“偷了就偷了,队长会想办法把人揪出来,你安安分分待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