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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名单中没有岑明霞，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孙小小那晚说的情况。名单中有我，这我早知道了，是郜叔叔给透的信，那还是没喷蚁素之前的事。名单上还有王全忠，这点比较出乎意料。老魏叔实打实地说：

&ldo;据我所知，第一榜名单上没他，按胡主任的意思把他加上了。一是表示确实不给他穿小鞋，再者也想把他早点送走，省得和颜哲搅在一块儿，不定又闹出一个大字报事件。&rdo;

这确实是胡主任行事的风格，所以我们都信服老魏的话。

但今天的老魏所能起的作用，也只限于介绍情况了。他笑眯眯地说：情况我介绍清楚了，该咋办，颜场长你定吧。就心情轻松地离开。颜哲问我：

&ldo;名单中有你，你啥意见?&rdo;

我叹息一声：&ldo;要说招工对我没诱惑是假的，我盼了多长时间了，更不用说我爹妈和大姐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不过，第一我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第二不想离开这个新农场。我早就决定了：不走。&rdo;

颜哲很感动地吻吻我，没有多说。晚上他又征求了全忠及其它几个被推荐人的意见后，对我说：&ldo;秋云我已经决定了，农场放弃这次招工，一个也不走。&rdo;

我犹豫着，没有表示赞同。颜哲用锐利的目光扫我一眼，平和地说：秋云你有啥看法尽管直说。我说：

&ldo;我知道，咱们的新农场刚刚开始，为了保证这个实验社会的成功，最好不让场员们过早离散。但招工毕竟是影响知青一辈子的大事，我不忍心代他们做出走与不走的决定。当然，你已经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他们都表示不会离开农场。但你也知道，这是在蚁素控制之下的意愿，与他们的原来意愿不一定吻合的。他们与我不同，我是在清醒状态下做出的决定，也愿意承受由此带来的损失，他们不同啊。&rdo;

我在说这些意见时，颜哲明显地不快，甚至很不满。我看着他冷淡的眼神，心中抖了一下。我知道，俩人之间曾经出现过的&ldo;根本性的看法分歧&rdo;这会儿又来作怪了。我勉强地笑着说：颜哲，看来你不同意我的意见，有啥你也直说，不要顾忌我的面子。颜哲坦率地说：

&ldo;秋云，不要怪我说话直。我想问你，你是不是真心相信和喜欢咱们的利他主义小社会?&rdo;

这句锋利的诘问让我有倒噎一口气的感觉，没办法回答。颜哲毫不留情地说下去：

&ldo;你一定说你相信它，喜欢它。但这确实是你意识最深处的想法吗?你心眼很好，尽心尽意为知青们着想，不想耽误他们的一生。但什么才是真正对他们好?那就是把他们留在新农场里，留在这个纯洁透明的地方，免受社会的毒害。这样的一生才是最幸福的!至于什么招工、拿工资、庸庸碌碌的小市民生活，都是不值一顾的垃圾。秋云你不能这样，身子坐到我的――咱们的――新船上，心却留在旧码头。&rdo;

我哑口无言。他说得非常有理，不承认他的话，实际就是否定了我们俩一直追求的理想。我那些从&ldo;感性&rdo;上说很有道理的想法，在他理性主义的尖矛下不堪一击。屋里空气很闷，是暴雨前的低气压，外面的夜幕上阴云浓重，看来又该是一场暴雨了。我无奈地说：

&ldo;你说的有道理，就按你的意见办吧。我该回屋睡觉了。&rdo;

刚刚睡下，果然又来了一场暴雨。那场雨真大，满世界都是哗哗的雨声，焦脆的炸雷就在房顶上轰响。我刚刚入睡，忽然听见风雨声中有人在高声呼喊，声音非常急迫，非常惊惧，喊话人显然处于生死关头。我从床上跳下来，没有穿外衣就直接披上雨衣，赤着脚，拉开房门。

站在门外，那个声音更清晰了一些。我仔细倾听着，似乎是在喊我的名字!仔细听，确实是在喊我，声音在雷声的间隙中时断时续，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ldo;秋云――你大姐――是你大姐――&rdo;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姐?家在45里地外的县城里的大姐，在这么个焦雷闪电的夜里来找我?但不管是不是，我已经开始往那个方向跑了。天黑得伸手不辨五指，我只能扶着墙走，或摸着路边的树走。喀查查一个焦雷，闪电撕破天幕，农场的房屋和树木都定格在一闪即逝的青白色的强光中;闪电熄灭，一切复归于黑暗。我跌跌撞撞地走近护场沟，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没错，肯定是大姐在喊我。但就在这时，声音忽然不响了，我的心猛地揪紧，莫非她出了意外?我加快步伐往前赶，走上砖桥时，桥另一端冒出两个身影，一人扶着另一人，歪歪斜斜地走过来。又是一道青白色的闪电，我看清了，是颜哲扶着我大姐。看见我，颜哲大声说：

&ldo;你――扶――大姐走，她――自行车――沟那边。&rdo;

我从他手里接过大姐，感觉到她的手冰凉。身上在发抖。我们走上砖桥，大姐停下来，用力跺一跺桥面，好像不相信它真的在脚下。她苦笑着在我耳边说：

&ldo;邪了!我在这道护场沟边来来回回找了20多趟，硬是找不到这座桥!&rdo;

前边手电光闪亮着，有人迎过来。大姐透过雨幕看看，惊奇地说：&ldo;呀，惊动了这么多人，怕没有三四十个吧。&rdo;

一大群人迎上我，簇拥着我们俩回屋，挤在门外笑嘻嘻地看大姐。颜哲把自行车扛回来了，靠在门外，大声说：&ldo;咱们都走吧，秋云你快给大姐擦擦身子，换上干衣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