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不要想太多了,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因为告诉你也没有用,你不会记得我是谁。我有家人,但他们都知道我在你这里,他们都为我高兴,因为我一直都在等你,有一段时间还为你生了病,现在我终于和你在一起了,他们都能理解我的幸福。&ot;
他显得有些迟钝,她说得如此动听但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
&ot;你不要为我做傻事情,不值得,我就是一个一直在做傻事情的男人,你想走随时可以走,不要死守着一个瞎子,我已经告诉你账号和密码了,你需要多少就取多少吧。&ot;
他这样说时她并不生气,反而更开心了,因为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坐到他的旁边,引导他的手抚摩自己的身体,他们一起颤抖着,直到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曾经因为无法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烦躁过,感到自己被戏弄了,于是他开始发脾气,故意朝某个方向冲撞过去以示不满,在关键时刻她总可以化险为夷,使其不受到伤害,慢慢地,对她身份的好奇成为他活下去的最充分的理由。
上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区公安局为那个女人办暂住证,他一直紧跟着她希望听到警察念出她的名字。
&ot;这儿是一个大厅,有很多窗口,每个窗口用来办不同的手续,左边的墙上有一个大屏幕,下面有几棵植物。&ot;她一边慢慢地搀扶着他走一边不厌其烦地告诉他自己所看到的。
他听到对面两个女人在说话。
&ot;黑姐,现在天气暖和了,百货大楼有一批高档羽绒服打折,我们下班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吧。&ot;
&ot;现在买羽绒服?&ot;
&ot;是呀,这叫换季消费,很划算的,对于我们这些不是特别有钱又喜欢名牌的人比较合适。&ot;
&ot;我可不想买,单位发的大衣也很暖和啊,也很漂亮。&ot;
&ot;你呀,一天到晚就是制服,怪不得没有男人喜欢你……&ot;她说完后好象觉得自己说错了,没有在吱声。
孟松仔细地听着每一个人的声音,她笑着小声对孟松说:&ot;黑姐长得可真黑。&ot;
&ot;我本来就没男人要啊,现在年龄大了,就更没男人喜欢了。&ot;
&ot;别这样,黑姐,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好的,不过你现在必须先包装自己一下。&ot;
&ot;我已经老了,不愿想太多了,不过下班我跟你去吧,给我儿子买一件,这个月底我去看他……&ot;
&ot;那你现在一个人晚上在家干什么?也不用执行任务了,光看电视?&ot;
&ot;我在写一些东西,也许我也能把过去的那些经历写本书,其实我早就想歇的时候写书了。&ot;
&ot;哈哈,出版的时候一定要送我一本,签上你的大名……&ot;
&ot;对不起,我想办暂住证。&ot;孟松身边的女人插话说。
他听到对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在键盘上敲字,还有打印机的声音,惟独没有人叫她的名字,而她识破了他的小把戏,一直小声地笑着,孟松突然想到,自己如果视力恢复了,也可以写本书,在书的扉页里写上--献给dt。
孟松给父亲打过电话,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找到一些关于戴婷的消息,他没有告诉父亲自己的眼睛瞎了,父亲的声音变得很苍老,也许孤独一人太久了,他很快就变得有些糊涂了,有时根本听不出孟松的声音,他总在电话里回忆自己的那些陈年往事,这些都是孟松不知道的,但他没有一点兴趣去听。终于在他生日的那天,他彻底地忘记了孟松,甚至忘记了自己,他在电话里唱出悲怆的山歌,大意是一个女人离开了心爱的人,死在异乡,而她的情郎并不知道,还一直在苦苦地寻找着。孟松给父亲打电话询问戴婷的情况时总会背着身边的女人。
她很少给他单独的时间,开始是防止他自杀,后来是他确实无法离开她了,只要半个小时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就会感到紧张,他甚至会因为她一句话只说一半而大发雷霆。
在他睡着的时候,她在客厅或者其他房间不厌其烦地收拾那些杂物,其实她早就把那些东西收拾好了,现在是一件一件地拿起来观察、思考,她的表情时而欢乐,时而忧郁。
她最喜欢翻看他的影集,有一本影集里全部都是黑白照片,那时他还是个少年,清瘦颀长的身材,穿着卷起袖管的白衬衣,笑地露出牙齿,大部分那个时期的照片都是这样一种表情。其中有一张生活照是他在和小朋友做游戏,三个人中有一个是女孩,他们都伸出了手,一个人伸出两根手指,好像一把剪子,一个伸出一只拳头,另一个人伸出的是手掌,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每看到它都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ot;剪刀、石头、布!剪刀、石头、布!……&ot;她小声念叨着,犹如轻声低吟一首美妙的诗歌,这个声音成为这个寂静的世界里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