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映夕见状不由在心中一叹。不怪他戒备紧绷,这几日他一定备受内心煎熬。因为中了神魂散的人,会一点点地失去部分记忆,可他本身又未必知道自己正在失忆中,只会感觉到周遭的某些人或某些物似乎变得陌生。
&ldo;说!&rdo;见她突然静默,慕容宸睿厉声一喝,双目锋利地射向他。
路映夕却是知道他不过是强装眼睛无恙,霎时心头一阵酸软,温柔地握住他的手,缓缓道:&ldo;宸,你必须相信我。神魂散会令你逐步失去从前的记忆,当你将我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你的眼睛便也就彻彻底底地盲了。&rdo;
她把话说得颇有技巧,紧握了他微凉的大手,再道,&ldo;神魂散本是一种极难察觉的香粉,我能诊断出来只是因为曾在玄门祖传的医籍里看到过。至于如何根治,那本医籍中并未记载。不过你莫急,这世上凡是毒药,就必有相克之法。&rdo;
慕容宸睿却勾唇冷笑,抽回手,嘲道:&ldo;你方才说神魂散并非毒药,如此也有相克之法?&rdo;
路映夕瞠眸,被他的话堵得语赛,不由地暗暗恼起他依旧维持着的睿智。
仿佛感受到她气闷的情绪,慕容宸睿唇边的笑容奇异地添了分暖意。
他自己不觉,但路映夕心细地发现,喜道:&ldo;宸,你还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吗?把你所记得的,每日回想温习一遍,应能暂时延缓你失忆的速度。&ldo;
慕容宸睿灭然叱道:&ldo;这无需你说,朕已经这么做。&ldo;
路映夕悻悻,安静了一会儿,才再开口问道:&ldo;你还记得多少?为何不肯见我?为何要禁我的足?栖蝶腹中胎儿的父亲是何人?&rdo;
她一连串地发问,慕容宸睿这时倒是全部记得,甚有条理地答道:&ldo;记得一半。不见你是因为有些事记不起,感觉怪异。禁你的足,是你不想你和段栖蝶又不必要的往来。段栖蝶此人‐‐&rdo;他忽然停住,皱眉苦苦思索,眸中浮现一层茫然迷雾,&ldo;段栖蝶怀有身孕,不是朕的骨肉?&rdo;
&ldo;不是!&rdo;路映夕急急接道。
慕容宸睿抿紧了薄唇,不发一语,显然正费力回想。
看他脸上的迷茫之色越来越浓,路映夕颓然。
苦想许久,慕容宸睿绷直了身子,眸光渐锐,音色沉沉地道:&ldo;朕不能久留,需回宸宫。&rdo;
&ldo;为何?&rdo;路映夕甫问出口,脑中灵光一闪,想透其意。
&ldo;朕前日就已深觉蹊跷,虽然众太医皆诊不出异常,但朕知道身边必有jian细,必是对朕做了一些事。今日经由你一说,朕便明白得七八分了。&rdo;慕容宸睿边说边站起身,举步往居室外走去,不见分毫留恋之色,但却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话,&ldo;替朕想想解神魂散的办法。&rdo;
路映夕望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清浅地漾唇一笑。他内心深处是信任她的,即使他正渐渐地对她感到陌生。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视野,路映夕静下心来思考。神魂散是十分古老罕见的药物,她生平未曾见过,也许师尊或师父知其来历晓其解法。但是师尊行踪飘忽,而师父……
抑住辛酸,她继续理智地想,此次的事,最大嫌疑便是霖国,而说到霖国她就无法不怀疑栖蝶了。慕容宸睿若是忘记栖蝶所怀的是何人的孩子,那么获益最丰的即是栖蝶。
静思着,路映夕的清眸中亮起炽芒。无论是否栖蝶幕后所为,她都要试上一试!
&ldo;小沁!&rdo;思定主意,她扬声音量唤道。
&ldo;是,奴婢在!&rdo;居外响起回应声,不一会儿,就见晴沁来到她跟前。
&ldo;小沁,帮我做一件事。&rdo;路映夕淡淡含笑,明眸转动,锋光流溢。
&ldo;是,娘娘。&rdo;晴沁伶俐地俯身凑近,聆听她的低声交待。
仔细地吩咐完毕,路映夕便示意她退下,自行走到桌案后坐下,摊纸研磨,开始写信。她要迫得栖蝶交出解药,但需要一点时间,可慕容宸睿的记忆怕是等不起,所以她要每日写一封信帮他温习重要的事。
提笔礁墨,她侧头回想不久前的往事,莞尔弯唇。其实算起来她与慕容宸睿已通过好几次信,不过似乎没有一次是真正的情信。这次就由她主动做一个示范,以后要他跟着学。
洁白的上等宣纸铺展看来,她面带微笑,埋首疾书。
&ldo;宸,可还记得大婚那夜,你拥我入怀,却那般冷漠无情?可还记得你赠我那支结发木簪,原来它另有主人?可还记得最初你我争锋相对,几乎欲置对方于死地?从何时起,一切悄然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