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染顿了顿,道:“我的确是楚琼培养的人,我会医善毒,但我却解不了自己体内的毒,他就是以此来控制我们。”
“你们是?”
“我,还有我的姐姐。”
许清凝记起来了,书染和书英是对双胞胎。“我人生的第一次离开,就是去给萧屿送解药。我的确对他动过心,你没有感觉错。”
书染的话很坦然,并不遮掩。“但是,更令我动心的,是自由。”
“是风吹过草野的温柔,是云隐入荒野的浪漫……”书染眼眸里流露出向往,“这些都是我曾经得不到的。”
为此,她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换。所以她不回楚琼身边了。书染对许清凝说:“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为陛下针灸,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不过陛下放心,赵大夫会为你培养合适的医女。”
“不过我想求你件事,我和楚琼……你别告诉赵大夫他们。”
在这一刻,许清凝能够与书染感同身受。她便如烟花般,宁愿为了片刻刹那,将自己燃烧干净。许清凝说:“你走吧。我不会把你和楚琼有关系这事告诉他们。”
书染诚心致谢:“谢谢你。”
许清凝:“你要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不畏惧死亡了。三年还是三十年,区别又有多大呢?只要痛快自由地活过,三天就够了。许清凝露出了笑意。她和死亡和解了。……与此同时的长月山,风雪依旧。萧屿发现了许清凝搁在他枕头下的剑穗子,但他没有绑在剑上,而是绑在他的那把竹骨扇子里。因为,他希望有天能收剑回鞘,打扮成翩翩公子的模样去见她。这天夜里,萧屿坐在篝火旁边,拨动着扇面下的穗子。红色的穗子随风而动。她的手很巧,做出来的东西也很精细。夏冰提了嘴:“将军看得这么出神,肯定是陛下送你的吧。”
他打了个话头,旁边的人纷纷看过去,都是一脸凑热闹的表情。萧屿平时人挺冷的,不爱说话,除了发号施令,他不会和将士们打成一片。但他这个人,就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本事。仿佛他存在这里,就能给人安心,就会赢。因此将士们心里信服萧屿,却也不敢和他打趣,不敢是不敢,但有热闹还是要凑凑的。很多人都说,萧将军千辛万苦来打北凉,就是为了当今女帝。他们二人这关系啊,那可真是暧昧不清。如今夏冰无意的一句话,挑起来很多人的好奇心。他们都想确定,将军和陛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哩?萧屿把扇子收起来了,砸了夏冰的脑袋,“就你话多,去围场跑圈。”
“看吧,被我说中了。”
夏冰一边跑,一边嘿嘿笑着离开了。众人心下明白了,看来确实是真的,只是也不敢当众说出来,心里想想就是了。长月山的夜晚,风雪可真大啊。萧屿站在帐篷外面,仰头看向山顶。月亮高悬,皎皎如银。今年的除夕到了。嘉平第二年开始了。可是这一次,萧屿不能陪在许清凝身边,他多想扬鞭策马赶回去。可他知道他不能。只有等北凉的战事结束,他才可以回去。萧屿在望月的同时,许清凝也在。他们在同片天空下,看着同一轮明月,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彼此了。许清凝举起酒杯,遥祝明月。她轻轻说道:“除夕快乐。”
十天后,前线的捷报传过来。小兵跪在金銮殿上,双手递过去战报。“陛下,长月山大捷啊!”
许清凝在意料之中,她相信萧屿会赢,就如同她相信萧屿一定会回来。宫女接过战报,交到许清凝手里。“陛下请过目。”
许清凝看完后,嘴角扬起了笑意。萧屿已经翻过了长月山,接下来就是直指北凉都城。等踏平了北凉都城,一切就尘埃落定了。她说:“赏。”
赏什么呢?金银珠宝、权势地位,萧屿都有了。那她只好把自己赏给他了。许清凝提笔写了封密信,让人带给了萧屿。信里只有八个字。“等君归来,任君处置。”
萧屿收到信后,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许清凝狡黠笑容,她就是专门来诱惑他的,好让他日思夜想,整颗心都被她勾着。他这辈子,是完全被她拿捏住了。帐篷里,原本是在谈论战事的。也不知怎么的,萧将军忽然收了封信,他看了后就一直没说话了,像是傻了般。有人问萧屿:“将军,明日我军就攻城吗?”
萧屿回过神来,把信折叠好帖胸口放下了。他说:“不急,先困赫连庸三日。”
……赫连庸简直快要疯了,如今大军兵临城下,他战也会败,不战也会败,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他把希望寄托在楚琼身边,可是怎么也没找到楚琼。“你们找到先生了吗?”
侍从摇摇头:“自先生去了河西,给过我们兵器图纸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赫连庸彻底明白了,楚琼根本不是真正想帮他,楚琼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楚琼送来勾戟的图纸,可以让北凉多坚持一会儿,让他们多多牵制萧屿,然后他就有时间去找那个女人了。“可恶,一个个的都把我当棋子!”
赫连庸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了,还是不能解恨。他坐在满地碎瓷器上,喃喃自语。“该怎么办……怎么办……”从卑贱的马奴,到高贵的北凉王,赫连庸的王椅还没坐稳,他就要亡国了。日后所有人提及他,都是“亡国之君”。他将被刻在耻辱柱上!哈鲁冒着风雪走进来,“大王,我们不能退缩,就让我打出去吧!”
哈鲁年轻气盛,是赫连庸发现的一名猛将,可是又如何呢?北凉有多少个哈鲁?“我们还能战吗?”
赫连庸想过干脆求和算了,日后老老实实俯首称臣,许清凝不至于赶尽杀绝吧。哈鲁拍拍胸脯:“当然能!只要大王一声令下,我等提刀出战。”
赫连庸小声说:“要不……求和吧。”
求和?哈鲁瞪大了眼眶。“大王是疯了吗?求和必死无疑,有什么用?”
“我觉得……”赫连庸是想说,许清凝应该会放他一条活路,毕竟赫连闻在京城当质子都还活得好好的呢。但他的话被哈鲁打断了。哈鲁言辞铿锵:“末将绝不向东齐认输。”
赫连庸叹了几口气,有哈鲁这样的臣子,倒是显得他这个君王没骨气没血性,可他自小就是这样过来的啊?先前那些王兄王弟欺辱他,他都能忍,以图来日。现在,赫连庸也能忍。有个故事说的好: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赫连庸想效仿勾践,万万没想到哈鲁不愿意了。“行,你要打,那你就去打吧。”
赫连庸是没辙了。哈鲁看赫连庸十分沮丧,“大王,我们还没有到必输的地步,你信我。”
赫连庸:“那你有什么办法?”
哈鲁看了看周围,示意他们先退出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