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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2页）

&ldo;要怎么胖，痢疾才两天，杜鲁医生逼着一天吃了几十颗药，乱打针，第三天就给叫下水，手指割得骨头都看见了，纱布包一包，又做工，三个月，捞了七条沉船……&rdo;&ldo;你老板是疯子，你是傻瓜加白痴。&rdo;我的愤怒一下子冲了上来。

&ldo;路易没有你瘦。&rdo;又说。

&ldo;他来了一个月，就请假回去，他会耍赖，我不会耍赖。&rdo;&ldo;你不会慢慢做。&rdo;又吼他。

&ldo;合同有限期的，慢做老板死了。&rdo;他苦笑了一下。&ldo;薪水付了多少？按时付吗？&rdo;

荷西被我这一问，就不响了，去放帐子。

&ldo;喂！&rdo;

还是不响。

&ldo;付了多少嘛！&rdo;我不耐烦起来。

&ldo;半个月，一千美金，还付的是此地钱&lso;奈拉&rso;，给你买了机票，就没剩多少了。&rdo;

&ldo;什么！&rdo;我叫了起来。

&ldo;信上为什么不讲？&rdo;又叫。

&ldo;你要吵架？&rdo;荷西把衣架一丢，预备大吵的样子，我瞪了他一眼，忍住不再说下去。

回浴室去梳头发，挂好浴巾出来，荷西已经睡下了。&ldo;怎么不发薪水呢？&rdo;又忍不住轻问了一声，他闭着眼睛不理。

&ldo;公司没钱吗？&rdo;

&ldo;不是。&rdo;

&ldo;七条沉船可以赚多少？&rdo;

&ldo;你想想看，废铁，里面的矿砂，再加工程费，是几千万？&rdo;&ldo;那为什么不付薪水呢？你没要过？&rdo;

&ldo;要过了，要过了，要得快死了，说说会发的，拖到现在也没发，汉斯倒度假走了。&rdo;

&ldo;你太好说话了，荷西。&rdo;我又开始发作起来。&ldo;三毛，求求你好不好，明天五点半要起床，你不看现在几点了？&rdo;

我不再说话，熄了灯，爬上床去。

&ldo;荷西，床太软了。&rdo;在黑暗中忍了一下，还是说了。&ldo;将就一下吧！&rdo;

&ldo;我背痛，不能睡软床，&rdo;又委屈说了一句。

&ldo;三毛，不要吵啦！&rdo;荷西累得半死的声音沉沉的传来，我叹了口气，把双手垫在腰下，又躺了下去。

过了一会，又说：&ldo;荷西，冷气太吵了，火车似的。&rdo;&ldo;是旧的，当然吵。&rdo;没好气的说。

&ldo;我睡不着。&rdo;

荷西唬一下跳起来，揭开帐子，拍的一下关了冷气，又气呼呼的丢上床，过了几分钟，房里马上热得蒸笼似的，我又爬起来开了冷气。

在黑暗中被轰轰的炸到快天亮，才阖了一下眼。五月二日

早晨醒来已是十点多钟，荷西不在了，窗外哗哗的下着大雨，室内一片昏暗，想开灯，才发觉电停了。

厨房里吱吱喳喳有人说话的声音，穿好衣服走出去，看见黑人一高一矮，两个正在厨房吃东西喝啤酒，冰箱门就大开着。

我站住了，他们突然停住了说话，一起弯下身来，对我说：&ldo;夫人，欢迎你！&rdo;

&ldo;你们是谁？&rdo;我微笑着问。

&ldo;厨子&rdo;&ldo;工人&rdo;，两人一同回答。

&ldo;叫什么名字？&rdo;

&ldo;约翰！&rdo;

&ldo;彼得！&rdo;

&ldo;好，继续工作吧！&rdo;我走上去把冰箱门轻轻关上，就走了开去，背后毛森森的，觉得四只眼睛正瞪着我估价‐‐这个女人管得管不住人。

一向没有要别人帮忙做事的习惯，铺好床，挂好帐子，洗了浴缸，把荷西的脏衣服泡进肥皂水里，再理了理大衣柜，一本&ldo;工作日记&rdo;被我翻了出来。

从荷西第一天抵达拉哥斯开始，每一日都记得清清楚楚‐‐几时上工、几时下工、工作性质、进度、困难、消耗的材料、需要补充的工具、承包公司传来的便条、黑人助手的工作态度、沉船的情形、打捞的糙图、预计的时限‐‐再完美不过的一本工作报告。这就是荷西可爱的地方。翻到两页空白，上面只写了几个字：&ldo;初期痢疾，病假两日。&rdo;

下面一笔陌生的字，用西班牙文写着：&ldo;药费自理，病假期间，薪水扣除。&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