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墨书一抽出帕子,郭妈妈嘴里刚得了自由,便破口大骂:&ldo;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称你我!当初还不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毛丫头,现在就敢在我头上装主子了!&rdo;默秋本在一旁绣花,听她骂得十分不堪,眉头拧成了一团,望着沈紫言一动不动的坐在榻前,似是没有听见一般,只得按捺住了满腔的怒气,狠狠瞪了郭妈妈一眼。
墨书也是个好性儿的,闻言也不恼,只留心看着沈紫言如何吩咐,见她神色不变,心内有了主意,又对郭妈妈笑道:&ldo;此事了了,我自然会去夫人跟前,任由夫人处置的,只是郭妈妈你谋害夫人一罪,却是万万也逃不了了。&rdo;
郭妈妈见她和颜悦色的,心料着她必是害怕自己,又见她提起夫人,气焰越盛,&ldo;你个小娼妇,信口雌黄,当心被天打雷劈!等我禀告了夫人,立马将你打了出去!&rdo;墨书面色不变,眼波流转,笑道:&ldo;我是不是信口雌黄,妈妈心中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也请妈妈细想想,若是夫人心中有妈妈,又岂会看着你在柴房一呆就是数日?小姐也是个孝顺的,若是夫人当真要保你,小姐又岂敢不从?&rdo;
郭妈妈在柴房不是没有想过此事,只是在人前又如何肯落了面子,也就强自辩解:&ldo;那是夫人还未病愈,你们一群人趁着夫人病体未愈,就敢在我面前托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寸!&rdo;
墨书眼里闪过一丝嘲讽,&ldo;我们一群人?也不知妈妈说的是我们哪群人?&rdo;郭妈妈顿时无言,愤愤的斜了沈紫言一眼,脸色愈发的黑,&ldo;你个狗奴才,还不快放开我!&rdo;
&ldo;把她拖出去,打上二十大板。&rdo;沈紫言松开了双手,终于就目光再次投向了郭妈妈,笑了笑,又望向一旁的墨书,&ldo;怎么还干站着?你可得数仔细了,一板子不能多,一板子不能少,出了岔子,我惟你是问。&rdo;
墨书忙应了,郭妈妈使劲扭着身子,难以置信的瞪着沈紫言,&ldo;你怎么敢……&rdo;沈紫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目光微斜,&ldo;我怎么不敢,郭妈妈?&rdo;特地咬了咬郭妈妈三字,&ldo;是我的身份不够呢,还是我能为不行?&rdo;
郭妈妈被一句话噎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偏生又不敢再多说一句。对墨书等丫鬟,她可以随打随骂,可沈紫言是主子,哪里是她个奴才能冒犯的,只是心里着实气恼,一张脸又硬生生憋得通红。
默秋忍不住咬着帕子,哧的笑了一声,被墨书瞪了一眼,忙收敛了。沈紫言就淡淡的瞟了眼默秋,&ldo;你横竖无事,不如和墨书一起……&rdo;此话甚合了她的心意,忙不迭点头,&ldo;是!&rdo;郭妈妈狠狠的瞪着这几人,只当沈紫言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哪里会真的动用刑罚,等到第一下重重的板子落在身上时,才终于醒觉,顿时气得失去了理智,难以抑制的大骂:&ldo;你们这起娼妇,我要你们不得好死!&rdo;
破锣一般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十分刺耳,墨书就看见大小姐沈紫诺房中的蓝衣探出头来,见了是她,微微笑了笑,又掩上了门。墨书想着不成个样子,随意寻了块破布,又塞住了郭妈妈的嘴。
此举更是犹如火上浇油,将郭妈妈原已熊熊燃烧的怒火燃到了极致,眼睑似乎要被睁裂一般,双目通红。板子一下下的落下,郭妈妈到底是没吃过苦得人,哪里受得,不一会就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墨书见打得不祥了,唯恐误了沈紫言的正事,忙叫了停。
沈紫言慵懒的趴在榻上,轻声问:&ldo;谁命你谋害夫人的?&rdo;郭妈妈喘着气,咬着几乎被咬烂的唇不肯说话,沈紫言低低笑了起来,&ldo;还有这份硬气,想来还是打得轻了些。&rdo;说着,就对着墨书斥道:&ldo;你是怎么行事的,我不是让你看着,重重的打么?&rdo;
墨书知道沈紫言这是为威慑郭妈妈,也就露出了几分惧色,&ldo;奴婢是让人重重的打,兴许是打得少了,不如再打二十板?&rdo;沈紫言想了想,不悦的蹙了蹙眉,&ldo;蠢奴才,你就不兴换种打法的?&rdo;
墨书的视线就落在了郭妈妈白净丰腴的脸上,连声应道:&ldo;小姐说的是。&rdo;说着,拔下了簪子,笑道:&ldo;郭妈妈既然不肯说,这张嘴也是无用了,不如用簪子戳烂了。&rdo;沈紫言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ldo;还是你有法子。&rdo;
听着这主仆二人的一对一答,郭妈妈只觉得肝胆俱裂,这下才终于相信,自己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栽了,满脸颓色的瘫在地上,触着方才的伤口,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沈紫言这才又重复问:&ldo;谁命你谋害夫人的?&rdo;
郭妈妈眼角余光瞥见墨书手拿着金灿灿的簪子,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着实害怕,也就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的答道:&ldo;是金姨娘!&rdo;沈紫言就吩咐墨书:&ldo;你把她说的都记下来。&rdo;墨书顺手从书案上抽出一张雪白的纸,将郭妈妈所说,一一记了下来。
待郭妈妈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沈紫言已经是面沉如水,不待思索,便道:&ldo;把她给我拖下去,再关到柴房里面去。&rdo;&ldo;小姐饶命,小姐饶命……&rdo;郭妈妈一面挣扎着,一面嚎叫,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极远极远。
第43章花尽(三)
一阵冷风吹过,火花闪了闪,沈紫言的面目显得有些明暗不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ldo;墨书,你明日就把郭妈妈带到老爷跟前去,你可得好好看住了,别到时候又翻脸不认帐了。&rdo;墨书自然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忙道:&ldo;小姐放心,我省得。&rdo;有了她亲口描述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加上那张当票子,想来也是翻不起什么波澜了,饶是如此,沈紫言还是有些难以安心,&ldo;你可得看仔细了,若是她到时候不认账,你也别留情面了。&rdo;
墨书郑重的应了,沈紫言苦笑了笑,&ldo;你说,我这是不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rdo;墨书想到海棠所说的沈夫人的病情,神情也是一黯,试探的问道:&ldo;若不然,我们就用醉清风,神不知鬼不觉的……&rdo;
暗地里毒死郭妈妈,这自然是下下之策了,郭妈妈自然该死,可金姨娘是主谋,更该受到责罚才是,&ldo;看看明日是何情形罢。&rdo;沈紫言已轻轻叹了口气,自去歇下不提。想到郭妈妈那一席话,却是心绪难平。
说到底,姨娘也不过就是比丫鬟有些体面的人物,怎么竟纵横府中这么多年!沈紫言想到自己孱弱的母亲,眉头深蹙,又是痛惜,又是悲哀,各种复杂的情绪充盈着心中每个角落,久久不息,几乎令人难以呼吸。
辗转反侧至半夜,终于沉沉睡去,却做了个极长极长的梦,梦里又回到幼年时的夏天,三姐弟在水榭吃西瓜,母亲笑语盈盈的看着三人,眼里充满了慈爱,只是身旁郭妈妈的面目显得那样的狰狞。醒来时,不知是何时,只见皎洁的月光似水银一般撒了满地,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ldo;墨书,墨书!&rdo;沈紫言额头渗出了细细的冷汗,只觉得这春夜彻骨的寒,心慌一阵阵袭来。墨书闻言忙披着衣裳从卧榻上爬起,点燃了芙蓉宫灯,&ldo;小姐,可是要吃茶?&rdo;沈紫言摇了摇头,拥着红绫绣花被子坐起,靠着身后的大迎枕,长长的青丝垂落,&ldo;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舒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