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不平静的一年,由一张大字报,引发了一场大革。命。
《人民日报》社论,号召群众起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学生们第一个响应号召,穿上绿军装戴上红袖套,就成了红。小兵,到处张贴大字报和革。命传单,集会演说,向一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发动猛烈攻击。
“一切带有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修。正主义思想色彩的东西、都要无情摧毁,让它们淹没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洪流中。”
来安县也搞起了运动,一些老字号的商店招牌被砸毁,街道名称换上更加革。命的称号。
莲花峰上的庙宇被捣毁,佛像被砸烂,尼姑庵里的姑子们被强制脱下缁衣,赶下了山。
学校里的课也停了,学生们再无心上学,一个个搞起了运动。
乱扰扰,熙攘攘,到处是狂热的革。命运动。
当钱雪再次来到民兵队时,队长方天交给她一封介绍信。
“阿雪,下周你就不要来民兵队了。”老方有些黯然,“民兵队暂时解散了,这个地方也要挪作他用。”
“民兵队要解散了?”钱雪吃惊不小。
“现在的形势谁都不好说,县委里的一些人都要接受调查,我打算回乡务农,希望不要卷进这股洪流中。你看看介绍信吧,我专门为你写的。”
钱雪连忙打开介绍信,一目十行扫去。
“去省城军医院实习。”
她惊喜叫了起来,又急忙把介绍信细细看了一遍,没错,上头写着来安县民兵队长方天介绍她往省城军医院实习,找王大夫安排此事。
“阿雪,我也算看出来了,你更想学医。学医好啊,大夫处处受人尊敬。省城军医院隶属解放军部队,不受地方影响,受到的波动应该会小一些,你安心去那儿实习一段时间,正好避开,现在你们学校的课也停了吧。”
“早就停了,学校名存实亡。现在学生们就天天搞运动。”
方队长点了点头,“那你尽快动身吧,越早走越好。”
钱雪的嘴巴蠕动一下,望着方队长紧锁的眉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方队长,谢谢你,我尽快去省军医院报道。”
“好,等你学成了,以后去部队效力,也算学以致用,不枉我一片苦心。”方队长欣慰道。
钱雪拿着介绍信,心头却想着另一件事,这次动荡中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损毁了多少有价值的文物,她既然已知是不对的,那就应该抢救,阻止做不到,能抢救多少就抢救多少。
她把介绍信好生收了起来,乘上公交车往南郊废品收购站而去。
“阿雪,你来得正好,我这儿收到一只香炉,你来看看是不是老古董。”
贺喜东蹲在院子当中,一抬头见她,欣喜招手道。
自从知道那副绢画鸳鸯桃花图值老鼻子钱了,贺喜东对收购废品投入了极大的热情。汪国中被枪毙后,丰平煤矿他那一系的全被下了台,新上台的领导问明情况后又允许老百姓去拿些散煤了。
贺喜东让他舅特批了条子,拿了许多散煤,一有空就出去收废品,连老房子上拆下来的门窗都收了许多。
烂门窗、铜圈铁丝、坛坛罐罐,铺满一地,都快没有下脚地方了,钱雪甚至看到了一长条石制猪食槽。
“这东西你收回来干啥,又重又沉还占地方,难道也是古董不成。”钱雪指着猪石槽笑道。
“阿雪姐,你可说对了,这些天喜子哥都疯了,啥都要,连烂布头都不放过,你看看那边,堆满了一地的烂布头,烧火都嫌不经烧。”
有个男孩抱怨道。
“你们不懂,那猪石槽上有刻花呢,可精美了,说不好真是个清朝的古董,阿雪,你先帮我来看看这只香炉,这色,我看着有些年头了,还是黄大仙庙里收来的。”
贺喜东捧着香炉,急不可耐跑到钱雪跟前,把香炉递给她看。
这只香炉栗子皮色,三脚两耳,表面光滑没有一丝雕刻,看着甚是不起眼,可炉内的香灰被他擦拭干净后,现出斑斑清亮的铜色来。
“是纯铜制的,阿雪,你看香炉底下,还有宣德年制四字呢,不过这个德字少了一横,是个错别字,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明朝宣德年间制的,要真是宣德年间制的,放到现在也好几百年了,肯定值钱。”
钱雪对着宣德两字看了许久,宣字点不过横,德字心上少了一横,这四字楷体工整紧凑,怎么看都像是真的宣德炉。
要真是宣德炉真品,那就是国宝了,到后世,几只真的宣德炉都收在博物馆了,民间能看到的大多是清代的仿品,不过,连清代仿品也是相当有价值的。
“哪个黄大仙庙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