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滞留室,志爷看着他。”
夏冰洋抬脚架在桌边,瘫坐在椅子里,双臂随着地心引力自然下垂,叼着烟看着天花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错了。”
任尔东和娄月一左一右的站在他两边,娄月闻言和任尔东小心的对视了一眼,才问:“什么错了?”
夏冰洋面无表情道:“六年前,洪芯的案子,断错了。”
娄月和任尔东均默默地长吸了一口气。
任尔东立即想要反驳夏冰洋,但一时惊骇而呆立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他娘整天瞎捉摸什么呢?前几天非要重查车祸,现在又说洪芯的案子断错了。公检法除了你没人了?其他人都是废物?你怎么这么天真无邪?”
夏冰洋在烟灰缸边缘慢慢地磕掉一截烟灰,等任尔东住嘴了,才不慌不忙道:“说完了?”
任尔东本来还想牢骚几句,对上他的眼神又咽了回去,没好气道:“完了。”
夏冰洋道:“那我说几句。我查到一条线索;4月15号下午5点23分,洪芯在718省道搭乘一辆出租车。当年警方调查彭茂时给他录过一份口供,彭茂在口供里说;他的确带着洪芯离开服装厂,但是洪芯在5点左右就在718省道路边下车了。因为当时彭茂的作案嫌疑实在太大,所以警方并没有采信他的话,反而把他当做重点嫌疑人调查。但是现在我找到证据证明洪芯在5点23分的时候还活着,并上了一辆出租车。这意味着彭茂的话有可信度,换句话说,带走洪芯的出租车司机可以证明彭茂所言非虚。”
说着,他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任尔东,道:“别问我线索从哪儿来的,我向你们保证,这条线索绝对属实。洪芯的确在5点23分还活着,而且搭乘了一辆出租车,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查当年的出租车司机,司机的信息在我办公室花盆上贴着的黄色便利贴上。”
任尔东和娄月对视一眼,娄月取下写有孟翔信息的便利贴,出门去技术队办公室找郎西西。
夏冰洋低头看着夹在左手指间的香烟,手指往下按了按烟头,按下一截烟灰:“我说完了,你接着说。”
任尔东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郑重对待,抱着胳膊沉默了大半晌,道:“你口中的出租车就是彭茂的证人?证明彭茂无罪的证人?”
夏冰洋没说话。
任尔东又道:“就算洪芯真的下车了,就算洪芯真的在5点23分上了一辆出租车,难道这就能证明彭茂没有杀人吗?洪芯的死亡时间是5点到8点之间,你能证明彭茂在5点到8点的时间段里完全没有作案嫌疑吗?还有,你说彭茂是无辜的,那警方在六年前找到的那些证据算什么?”
“比如?”
“比如彭茂的货车后座发现洪芯的头发。”
夏冰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去我座位上搜,你也能搜到我的头发。”
“还有洪芯的血迹。”
“嗯……不小心刮破了手?”
任尔东不自觉拔高了嗓门:“洪芯的指甲盖里还有彭茂的皮肤组织!”
夏冰洋朝他淡淡一笑:“你和我握手,也能在你指甲盖里找到我的皮肤组织。”
“你到底什么意思!”
夏冰洋神色转冷,肃然道:“我怀疑当年办案的警察采用查案的思路是有罪定论。”
“那可是闵局亲自督办!”
“这又怎么样?闵局就不会犯错?”
任尔东回头看了看办公室房门,惧怕谁似的压低了嗓门:“你说闵局有罪定论,你有证据吗?!”
夏冰洋依旧十分冷静,冷静地让人心生惧意:“洪芯在5点23分活着搭乘出租车就是证据,今天在八方街绿化带里挖出来的女尸就是证据。”
任尔东愣了一下:“你怀疑杀死八方街女尸的人就是在六年前杀死洪芯的人?”
夏冰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看着任尔东,音量虽不高,但自信又笃定道:“我不敢笃定杀死八方街女尸的凶手就是杀死洪芯的人,里面还有一层模仿作案的嫌疑。但我能肯定杀死洪芯的不是彭茂!”
任尔东怔怔地看着他,脸色发白,还不放弃说服他,也不放弃说服自己:“如果彭茂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在被警察逮捕的那天晚上自杀?难道不是畏罪吗?”
夏冰洋唇角一斜,不可名状地冷笑了一声,道:“彭茂认罪了吗?他亲口承认是他杀死了洪芯吗?没有,他只是接受了警察对他的几次盘问,在警察把他定罪之前,他就已经被他身边的人认成凶手。你刚才也说了,警察找到的证据全都指向他,如果他被逮捕,在所谓的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熬不过第一轮审讯。或许他很清楚自己被逮捕就无法脱身,他会被套上杀人凶手的罪名,被判处死刑。索性自己把自己了结。”
“这些全都是你的臆想!你说当年警方怀疑彭茂是有罪推定,那你现在就是在替彭茂做无罪辩护!”
夏冰洋面色阴寒,不紧不慢道:“我没有在替彭茂辩护,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彭茂自杀是真,但是当年的舆论把彭茂的死定为畏罪自杀却有失公允。彭茂如果真的是畏罪自杀,他死前为什么不留一封遗书认罪?他为什么不干脆投案自首?偷偷摸摸的了结自己,他死的毫无意义。我说的意义是对警方和受害者家属而言,警方和受害者家属需要抓到凶手,既然彭茂有勇气以自杀赎罪,那他为什么没有勇气留一句遗言?请你抛去那些指向彭茂是凶手的证据好好想想,彭茂的做法不矛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