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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久路没想到，几天不见马莲会瘦得脱了人形。

那男人仿佛完全沉浸在悲痛中，并没发现门口有人。

&ldo;这饺子是我亲手给您包的……您最爱的韭菜鸡蛋。&rdo;他把饭盒放下，埋着头，身体不自觉前后晃动着：&ldo;我面皮擀不圆，总是擀出些奇奇怪怪的形状，您瞧，是不是很难看？&rdo;

面对着一个人，却变成自言自语。

&ldo;我有点想念您包的饺子了……记得上大学放假回来，您包饺子总是两种馅儿，一种韭菜鸡蛋，一种肉三鲜。您爱吃素，我爱吃肉……您掌握的特别准，那些肉馅饺子里，肯定会有一只完整虾仁，没多过，也没少过。&rdo;

说完之后良久沉默，男人用力抹了把脸：

&ldo;其实……其实，您不是爱吃素，只是舍不得……&rdo;他的脸埋进手掌里：&ldo;妈……&rdo;

男人声音哽咽起来：&ldo;妈，我错了，是儿子不孝……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rdo;他身体向下滑去，&ldo;咚&rdo;一声，膝盖直挺挺跪在地上：&ldo;求您原谅我……&rdo;

这一声响天摇地动般沉重。

李久路紧握着拳头，掌心汗津津。驰见抓着她手腕，力道很大。

&ldo;妈！&rdo;

病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瞳仁颜色暗淡无光。

&ldo;妈，您肯看看我了？&rdo;

马莲费力的吞咽一下，望着天花板：&ldo;你小学在镇外，我推自行车过铁道给你送中饭……酸辣土豆丝、青椒炒茄丝……发面饼，你同桌那个男孩儿嘴很甜，说……最爱吃我烙的发面饼……&rdo;

男人赶紧道：&ldo;我记得，您一送就是五年。&rdo;

她说话已经很费力，语速极慢：&ldo;你叛逆期来得早，上初中学会打架、抽烟……我被老师叫去过十五次……赔了四次医药费，你被人打坏两次……劝退过……&rdo;

马莲痛苦的咳嗽了一通，胸口绞痛，嗓中腥涩，只感觉一股股液体争先恐后往上涌。

男人紧张的站起来，&ldo;您喝口水吧。&rdo;

她缓缓摇头：&ldo;还好高中够努力，给我争一口气……九五年你考上大学，我恨不得把全镇……全镇瞧不起咱娘俩……的请来……&rdo;

马莲上身突然挺起，呕出一口鲜血。

久路身体抖了下，下意识后退，被驰见抓住肩膀。

马莲状态不对，开始胡言乱语：&ldo;……七六年你出生，没钱去医院……邻居大娘帮接生……我抱着你，你爸没在家……你爸跟人跑了……&rdo;

&ldo;妈，妈您怎么了！&rdo;

&ldo;今天…过年了？&rdo;

男人已泣不成声，手里攥着染血的白毛巾，胡乱点头。

&ldo;你回家过年吧。&rdo;

她说完这句连起身的时间都没有，一股股鲜血从嘴角溢出，顺着脖子，流到雪白的被单上。

&ldo;妈‐‐&rdo;

男人歇斯底里，自乱阵脚，忘记床头的呼叫器，跌跌撞撞着往门口跑：&ldo;医生，医生‐‐&rdo;

他看见了门口站的陌生人，不管不顾：&ldo;快叫医生‐‐&rdo;

久路蓦地回神，眼前一片模糊，身后没有人，驰见早已冲了出去。

马莲被送入急救室，值班大夫和几名护士快步走进去，十几分钟后，主治医生刘主任也赶到。

男人拉住他：&ldo;刘主任，请您一定救救我母亲。&rdo;他声音是刻意冷静都压制不住的颤抖。

刘主任说：&ldo;你别急，我先进去看看情况。&rdo;

医生留下一句话步伐匆匆，铁门无情关闭。这扇门仿佛隔着&ldo;存在&rdo;与&ldo;死亡&rdo;，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