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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第1页）

不过，我没有也不可能因为这些个&ldo;自己&rdo;出现而改变我的&ldo;原则&rdo;。这个&ldo;原则&rdo;就是我不过是岩石、尘土、机器那样的存在，一切，当然包括这些幻象了，都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可能是。除了对这些&ldo;鬼神事物&rdo;做了那么几个有限的、小小的实验外，我仍在标准地、一刻也不停地干活。心中几次涌起几乎是无法遏制的恐惧，但是，它们也都很快就平息了，我心灵的大海又恢复我认为只有它才是真实、才是一切、无止境地强化它就是一切的一切的那种平静，还有那种放弃和空无一物。

对这几个&ldo;自己&rdo;，我知道它们是幻象，是虚无，即使有它们所对应的真实之物，那也仅仅是我大脑和心脏里的一些平常的时候一般不可能的细胞的活动，总之是纯物理和生理的活动，只在形式上不同于我的身体平时的纯物理和生理活动而已。但是，我也不可能看不到它们实实在在的是我们生命和灵魂深处的几个&ldo;结构&rdo;，这几个&ldo;结构&rdo;对我们的整个人生都具有支配性的意义，是它们定型了我们的人生，决定了我们的人生，我看到，正因为我们有这么几个&ldo;结构&rdo;，我们才成其为人的，不然，我们就还是动物。也可以说，在动物进化成人的那一瞬间，人就有这几个&ldo;结构&rdo;了，人作为人的行为模式、情感模式都被这几个&ldo;结构&rdo;定好了。人有自由意志，可以忽视和压制其中任意一个或几个&ldo;结构&rdo;对我们的作用，但这种忽视和压制肯定会造成恶果，把人变成怪物。面对这几个&ldo;结构&rdo;被激活了并现于我面前，我看到，任何一个人像我这样见到这几个&ldo;结构&rdo;和它们对人生的意义都是迟早的事情，即使活着不可能，在&ldo;黄泉路上&rdo;也一定会。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我一刻不停地干活，我的&ldo;自己&rdo;们，还有&ldo;白色神魔&rdo;和墙上的&ldo;黑色神灵&rdo;按自身的规律变化和演化，越来越见惊心动魄。一会儿后，我的&ldo;自己&rdo;一个一个地消失，消失得只剩下&ldo;忏悔的自己&rdo;还卓然站在那里恸哭，其余的都消失得那样干净，不仅是看得见的干净，还是听得见的干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干净啊，让我如此体验到了一种干净、寂静和&ldo;无有&rdo;本身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使人安定和宁静的美。

我以为&ldo;忏悔的自己&rdo;也会如此这般跟着消失，但是，它没有，还在越来越黑，黑得仿佛所有的&ldo;自己&rdo;都转化为一种能量而汇集在它身上了，所有的&ldo;自己&rdo;的能量都汇集在它身上了都还没有停止，还有能量在源源不断地流向它。在它那鬼神般的黑暗和丰姿到了使我再次感到深沉的、如死之将至的颤栗之时，我看到了它的&ldo;眼泪&rdo;。&ldo;眼泪&rdo;也是黑的，也是那种黑，在它的脚下形成了黑黑的一滩，这一滩眼泪越来越多、体积越来越大，也在越来越黑，在这个过程中&ldo;忏悔的自己&rdo;也在慢慢地消失而去，就像他把自己整个毫不吝啬地哭成了眼泪，到最后，那滩&ldo;眼泪&rdo;看上去都有起出的一整个&ldo;猪窝&rdo;大小也黑得无以复加的时候，&ldo;忏悔的自己&rdo;就完全消失了。

&ldo;忏悔的自己&rdo;消失了，它哭出的&ldo;忏悔的眼泪&rdo;却如一段河水一样流动起来。实际上，&ldo;忏悔的眼泪&rdo;看上去只有一大堆&ldo;干粪&rdo;大小，可是，看它那也只有&ldo;鬼神事物&rdo;才可能的气势和壮丽，我不能不想到它就是冥河，也只有它才可能是冥河，冥河如果存在，也只可能这样存在，要这样存在才是真正的冥河。当它流动起来的时候，我在它里面看到了多少灵魂的劫难、呐喊、哭泣与诉说啊。

&ldo;忏悔的眼泪&rdo;流动到那堵墙的墙脚跟了，也流动到圈房门前了，圈房门和那堵墙成直角相接。&ldo;忏悔的眼泪&rdo;的前端消失了，这完全就像电影里的什么东西运动到银幕边了，继续运动就像运动到银幕外去了，再也看不见了一样。我想，这就是&ldo;忏悔的自己&rdo;消失的方式，它消失后，所有有关我的&ldo;自己&rdo;的幻象就都消失了，也就是一个白白梦结束了，不管这个梦是不是有些意义，想要告诉我一些什么。

可是，&ldo;忏悔的自己&rdo;虽还在以那种方式消失，那个门角处，也就是圈房门、那堵墙、地面三者相接的那个地方却冒出一种黑色的浓烟来。它就是现实的而非幻象的东西，实实在在的浓烟，这是一眼就清楚的，不可否认的。我疑心它是我们家着火了而从现场飘到这圈房里来的浓烟，并有了马上冲出去救火、救家里人的冲动。浓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黑，堆在门角里，把圈房门遮住了一大半，我看到它要是因为家里着火了而有的，那就是家已经整个在火海里了，爹妈兄弟都在毫无知觉地情况下烧成焦炭了。继而我看到，要是它是着火引起的，那就是我们整条沟都在火海里，一沟的人都被烧成了焦炭才可能的，甚至于是全世界都在火海里，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烧成了焦炭才可能的。它是那样有限却又是那样深远，包含一切，如果把它判断为是着火引起的，就只能这样说了，而我一时也想不出它还是别的什么引起的。它堆在那里，还在增多、变大、变黑，也越来越见规整，有模有样。我发现自己就是有冲出去救家、救爹妈兄弟、救一沟人的冲动，也不敢去开那扇门了。

但我还是没有停止干活，为了这么个东西而停止干活还是我做不到的。一会儿后，&ldo;忏悔的眼泪&rdo;完全消失了，那堵墙也显出来了，但只限于没有被那堆黑色的烟雾状的东西遮住的部分，而黑烟还在增多、增大、变得更黑和更有样子。这时候我判定它不可能是烟，因为如果是烟它就会弥散开来，但是，它一点也不弥散开来，而是自成一体，有模有样。我又怀疑它是人们所说的那种瘴气，人们说在某些地方晚上就会有瘴气活动，人遇到了瘴气轻则生病重则丧命。但是，跟着我就看见，要是它是瘴气，那就是把整个宇宙的所有瘴气，所有有毒、有害的气体都集中起来压缩成这么大一块，也不可能有我看到这个东西显得这么有毒、有害、凶险。我还想到它是人们所说的那种叫□□的东西爆炸了形成的某种东西。但是，跟着就看见，如果它是□□爆炸引起的，那就是地球上所有国家的□□都爆炸了，所有国家都是一遍火海，多数人都成了焦炭，剩下的也都一个个成了怪物，这才可能让人看到这么一个东西。它就是黑黑的一堆，但是，它里面包含着比宇宙事物还要多的气象，只不过所有这些气象都是凶恶的、恐怖的、阴森的、怪诞的，都是那些我们一般会称之为&ldo;负面&rdo;的东西。

我感到它是个整体。等它的整体全都到这间圈房里了，在我面前了，它开始如一种流汁物或软体物那样向前流动起来。它似乎是要向我流来，流来把我吞没和消灭，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它没有向我流来，而是朝那堆我起出来堆放在那里的&ldo;干粪&rdo;流去。在流动中它形体变矮了，也变长了，前端呈舌形，所流到之处的地面也整个被它盖住了，它从上面流过的地面显出来，一点也没有有什么从它们身上流过的痕迹。它前端舌形的那种弧度之美，我想到了仅在被我形容&ldo;女神在天空中倒影&rdo;的那个幻象的&ldo;头顶&rdo;上见过，可是，那是个幻象而这是个实物啊！不过，我更加不胜惊讶的是，它应该有影子，即使它是烟雾它也该有影子，可是，完全没有这样的影子，放得那么低的灯的灯光朗朗地照在它那一边的地面上和墙上。我往它里面看去，看到了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的只能形容它们为灵魂的&ldo;生命&rdo;的跳跃、闪耀、叫喊、舞蹈、展示和展现，仿佛刚才那万千恐怖的气象就是这些灵魂和&ldo;生命&rdo;诞生时的景观，现在它们诞生出来了，则是另一番景观了，只不过同样壮观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