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第一晚上、第二晚上、第三晚上……他不仅每晚上都会来,还有时一晚上不止一次。在开头两三个晚上,他还真以为他不是为了那个目的,或者知道自己是为了那个目的但相信自己不会实际干出什么来,只不过事实是他每一次都最终对我做出那样的举动了。这两三个晚上一过,他就好像已经成功地迈过了一坎似,干脆把他的那个目的明确化也神圣化了,干脆到时候就起床过来,再也不在床边坐老久了,不再经历那种内心的冲突了,一点犹豫也没有了。
不管怎样他也要遇上我那种眼神,不给他睁开眼睛也要让他看到我无限清醒、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尽管越如此我就越陷入到罪过感的火海之中,但我别无选择。但是,我这种眼神和神情虽然吓退过他一两次,后来就不能说是这么回事了。他用灯盏来回照我的脸,又离得那么近,这叫他的那盏灯和掌灯的手背在我脸上擦来擦去的。他脸凑得挨我的脸那么近,他脸上的每一根汗毛、眼睛里的每一根血丝都看见得像是放大了不知多少倍那样清楚恐怖。他的眼睛以一种似乎要在一堆沙子里找一个大小、颜色、形状都和一粒普通的沙子没有两样的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的眼神在我脸上巡来巡去。它就是一对充满了低级可耻的欲望的脏爪子在我脸上摸来摸去,这是没有疑问的。他这么对我做,却假装不看见我有那样一副神情,我一直都是清醒的并在等着他,一直对他这么干都只有愤怒。他当我这种神情是无意义的,不值得在意的,真正重要是要从我脸上找出那粒&ldo;沙子&rdo;。他不愿意也没有能力去知道,他对我脸做出是要找出那粒&ldo;沙子&rdo;的样子也是他做作出来的,他认为只有是这样的目的就干什么都是允许的、高尚的、合理合法的,而他实际的目的却是极端低级和下贱的,就是为了对我进行&ldo;乱伦□□&rdo;。为了他好,为了他最后的一点尊严,我并不打算每次都向他睁开眼睛,让他看到我时刻为他准备着的那种眼神,每次我都是因为他做的实在过火被迫向他慢慢睁开我的眼睛,给他我抗议和愤怒的眼神。然而,这对他的作用也不像开初那么样了,他完全有可能在我给他这个眼神后还要以那副样子把我的脸看上几下、研究几下。
他的胃口越来越大,我看得到那种□□在怎样越来越猛烈地烧着他。他装模作样,装着他对我的脸是科学家为了纯洁的科学目的进行科学研究的样子,但每次都是急不可耐的。有一次,他太急不可耐了,看得太深入太执迷了,手里的灯盏歪了都不知道,煤油从灯里洒了出来,滴了好几滴在我脸上了他才意识到,我也在这时候向他睁开了燃烧、爆炸的眼睛,他这才撤了。第二天,他没有问他昨晚上把煤油洒在了我脸上的事,我也没洗脸,几天内都不洗脸,那几滴煤油从滴到我脸上为止我就没有去动它们,也不会去动它们,我要让它们留下的耻辱成为永远不可磨灭的,但是,就是妈和两兄弟都冷漠而疏远地看我的脸,他却好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同时,晚上照样来我屋里,完全看不见我脸上的煤油,继续进行他那种&ldo;研究&rdo;,专心致志到了他所说的&ldo;真正的学习状态&rdo;也不过如此的地步。这还不算,他给我洒了这几滴油后,他反而就像是找到了合适的台阶使他把他行为合理化和崇高化上更上一层楼了。标志这一点就是他对我的脸进行那一套作为之后走出了,边走边一家人都听得见地叹息道:
&ldo;学啥子学啊!哪儿是在学习啊!连睡都没有睡着。多晚上都还没有睡着。唉‐‐&rdo;
他这是又往我里面扔了一把火,使我们里面的烈焰烧得更旺了。这不只是愤怒之火,也是罪恶感之火,罪恶感来自于我不可能做到他所说的那种学习状态,而又只有做到了他所说的那种学习状态,我才能得救,他才能得救,世界才能得救。我不能把这愤怒和罪恶感的烈焰烧出来,只有让它烧我自己,我也发誓了要让它把我烧掉,烧成灰烬,烧成虚无。
无耻,只要它迈过了语言这一关,也就是只要把它无耻之尤地说出来了,也就把它美化和合理化了,就可以不再感到它是无耻的了,更可以有更上一层楼的发展了。爹装模作样地这样叹息,就是撕破最后一层纸,自此,他就可以把灼热和腐蚀他的灵魂的那种欲望更无耻之尤地表现出来了。果然,有一天晚上,他居然像那样对待我的脸还不够,还终于伸出他的爪子来掰开我的眼睛,我睁开眼睛,让他看到了我的那种已经越来越对他不起作用的愤怒,但我也看到了他眼睛那欲望,那已经转化成了那么纯粹的&ldo;乱伦□□&rdo;的欲望,那我对他不过是一个虚无,他要在这虚无之中找到救他出地狱登天堂的欲望。
他对我采取疲劳战、车轮战,一晚上来好几次,也不定什么时候来。我以为自己对他什么都知道,但我恰恰没有想到他在天快亮了,鸡叫第二遍了还会来。我没有可能用别的办法对付他,我也不用别的办法对付他,只是对他做到,不管他晚上什么时候来、来几次,我都一定要让他看到我是醒着的,始终也是清醒的,绝对不会把一个熟睡的身子、一张熟睡的脸交给他。我不可能不睡觉,我也就只让自己在天快亮的时候睡过去了一会儿。这天早晨,我一醒来,立刻就发现在我睡着的这一会儿时间,就是实际上天已经亮了的这段时间里,他来过,掌着灯,在我脸上尽情满足了他那一欲望,用他的爪子掰开我的眼睛,把他的眼睛凑得那样近,反反复复地往里面看,往深处看,还整我的脸、我的头,把我的脸和我的头弄过去弄过来地看,让他可以从各个角度、各个侧面尽情地看,尽情地用他的眼睛□□。他说不定还提起我鼻孔和掰开我的嘴看过。他整得留在我脸上的痛现在还在,有几处还火辣辣的。我差点儿就放声嚎啕大哭。但只能把一切转化成对自己的绝对不能原谅和不能饶恕,只能去成为一个神,只能他坠落到了什么深度,我就升到什么高度。
然而,他已经成功地迈过了语言这个坎,他就还不会就此打住。果然,他终于来到我面前,义不容辞地、讥讽和怨恨有加地,说着说着还火气越来越大地对我叫道:
&ldo;我给你指明的道路你在走没有?我要你达到的学习状态你达到没有?怕是你还没有一点进展吧?你别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从我叫你要做到通过睡觉做梦解决你学习上那些重大的、你平时醒着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解决它们的疑难问题开始几天后,我每天晚上都要到你的床前来观察、研究你的睡觉状态,看你的睡觉状态是一个什么样的睡觉状态,看你是在安心睡觉呢还是在做梦,做什么样的梦,做的是不是有关学习的、有意义的梦!可是,我发现你大多数时候根本就没有睡着!有时候天快亮了你都还没有睡着!你还装起一副样子,不晓得你是为啥!&rdo;
他认定我是那样一种东西,不是人,甚至于鬼都不是,我只有考上大学成为人上人才是点什么,而我要考上大学只有做出那样的梦,他对我做的一切就为了我做出那样的梦,所以,他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美好崇高的。他认定他对我做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美好崇高的,也是迫不得已的,它还符合这个世界对每个人的要求,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人,不做出那样的梦,不每个梦都是那样的梦,那对这个世界就什么也不是,不是人,连鬼也不是,而正因为这样的要求是这个世界对我的要求,所以,这样的要求不管它本身是什么它也是科学的、合理合法的、美好崇高的。事情既然是这样子的,那他还有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