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回去戴来试试,戴个两三天你就知道了。
高承潇拿着面具看了又看,杜纹漆黑的大眼睛盯着他,强化式地点点头。他后悔不该一个人来,跟几个同事一起来就对了。可他从不得罪任何人,笑着说:好吧,那我试试。
接下来两天,高承潇戴着那面具根本睡不着觉。不管中午还是晚上。虽然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但就是无法入眠。他只好来医院将面具还给杜纹。
杜纹大惑不解,但也无奈,不再多说什么了。
你到底梦见什么了?问完他就后悔了,他的热心完全是习惯性礼貌,能留校工作,首先是因为他给人印象好。
杜纹将面具塞进背包,说:你不会感兴趣的。只是些生活场景。怪的是做梦的方式。
高承潇轻松了,还以为要听一个长长的梦。那种离奇的梦境大学宿舍里听得多了。他说:要不你再试试,没准停了两天,情况就正常了。
杜纹点头,不语,安静地坐在病房过道上。
看她不再麻烦他,无助地坐在那里,高承潇忍不住加一句:如果需要帮助,你再联系我。
她轻轻微笑一下,继续安静发呆。
高承潇开始纳闷,这女孩到底碰到什么了。
夜里,杜纹躺在医院陪护床上,拿着那乌黑的面具摆弄半天。面具垂目微笑,似乎在等待她进入。调好手机闹钟,她又戴上了它。
堂屋里,火光幽暗。二阿姆弯着腰身给发黑的汤罐加满水,里面的黄米早已香味殆尽。大阿姆对着火塘中三块白石静默行礼,然后将汤罐轻放上去,让过夜的微火慢慢炜煮。明早全家会分着喝完它。
刚听完大舅的故事,四妹还沉浸在对祖先的遥想中,但祜非今晚心事重重,无法咀嚼故事。四妹扯着祜非的衣角,怔怔跟在屁股后,两人踩着楼梯上二楼睡觉。
楼上没有油灯,月光洒在木地板上,祜非和四妹在地上的干草铺里躺下来。
月亮已爬上后院竹林梢,像大姐怀娃一样鼓着肚皮。明晚它就成一团白馍。
那就是月会祭了!千万别来红啊!
祜非摸摸裤子里,大腿间夹着装满草灰的布条,按往常来说,今晚就会来红。但现在还没有。
求青衣神保佑!求山神保佑!求天神保佑!
祜非合手顶住尖尖的下巴,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看着窗外月亮,对三神哀求:这三天我没吃酸果,没吃肉,没吃任何红色的东西,刚才连黄米汤也没喝,三神啊保佑我,让我明天能参加月会祭,像二姐那样在花楼里跟阿哥相会,像大姐那样怀上孩子。求求三神!保佑我!
祜非紧张得想哭,更多是出于心虚,因为自己做了很多坏事,所以受到三神惩罚‐‐二姐每次看她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比如往柴火上扔鸡毛,伸长脖子往村里老井里唱歌、吐口水,偷吃村子地里的东西,或把四妹头发里的虱子捉来吃等等。
这个月祜非变好了很多,不敢再胡作非为。只有一样实在舍不得,就是埋在自己枕头下的宝盒,里面有她心爱的三位守护神:在小河边捡到的一颗漂亮的红石头,一只完整的蝉,一根很特别的羽毛。大阿姆多次教训大家不准私藏小玩意,因为所有东西,包括人都是属于部族的。但祜非离不开她的守护神,所以冒险还留在枕头下草垫里。
大阿姆走来,低吼四妹:还不睡!等山妖抓你!四妹翻了个身,闭眼!大阿姆说。
大阿姆用脚碰碰祜非,撸撸嘴,示意她到隔壁仓屋去。
祜非起身,跟着大阿姆进到隔壁杂物间。大阿姆问:来红没?祜非摇头。大阿姆从衣服里抽出一包裹,打开来,里面裹着一根骨头。
这是什么?祜非问。
别管,把它塞进去,然后睡觉,明早取出来。
塞进……嘴里?
塞到下面呀!这样你就不会来红了。
下面?祜非不懂。
这是师比给的法子。明晚这骨头还用,连用三天就把它埋掉。别告诉任何人。千万记住,只进去一点点,进多了今后怀不上孩子。啊?
祜非似懂非懂,不敢多问,抱着骨头回去睡下。
祜非睁大眼想了半天,用手偷偷摸了一下那里,是装满草灰的布条。那现在该把布条取了吗?这么大个东西,到底进哪里去?正在犹豫,二姐凑过来问:怎么还不动?没听懂吗?
原来二姐刚偷听到了。祜非感觉难堪,因为她的丑事最最不想被二姐知道,而二姐就是那个最想抓她丑事的人,什么秘密都休想逃过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但二姐亲自动手,慢慢帮她把那根冰冷的,硬邦邦的骨头塞了进去。祜非差点叫出来,万万没想到下面居然有地方进去一根这么粗的东西!恐惧之余,倒第一次感觉二姐那柔软温暖的身体,给了她安慰。然而她僵硬地躺着,以为无法入睡,咬牙坚持到天亮吧。
结果,她还是慢慢睡着了。
早晨醒来,祜非坐起身才感到下面塞着骨头。天啦,肯定有什么动物的灵魂进入我的身体了。那个动物正在对付她身体里的&ldo;红魔&rdo;。
取出并裹好那根骨头,放在枕头下,祜非全身被孤独笼罩:见不得人了!自己成了半兽人或□□猫附体。
二姐整理草垫,看看发呆的祜非。想什么呢!
祜非问:那是个什么动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