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沼文江似乎打从心底认为这门亲事是天作之合,不断地鼓吹着敦子。这位专务董事夫人已三十好几,却膝下犹虚,或许是为了排遣这份寂寞吧,她常以红娘自居,为年轻的男社员与女性文书人员牵线,到现在已成功地撮合了三、四对同公司的男女。而这次是关系到交情甚笃的女子大学学妹的婚事,她当然更加投入了。
菱沼文江的好意敦子也知道,她也曾经从父亲那里听到灰原不久后将会成为公司干部的传闻。当时她的父亲感叹地说:&ldo;灰原真是个拼命三郎啊&rdo;,而她的母亲也对灰原颇有好感,大概是因为她也从父亲那听到了灰原的事吧。
&ldo;我本来想跟令尊提这门亲事的,但我回头一想,还是直接跟你说比较好。不过啊,你不需要急着回答,跟双亲好好商量、慢慢考虑吧。因为罢工还没结束前,什么事都做不了啊。&rdo;
在这句话的结尾之处,文江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叹息一般。她们两人会叹气是理所当然的,一个多月前,东和纺织公司的工会与资方对立,公布四大要求,并展开了罢工行动。而且情况持续恶化,到现在还看不出任何解决的迹象。
&ldo;敦子,要不要一起去看在日比谷新上映的电影?现在去的话刚好可以赶上喔。我一直都很想看那部惊悚电影呢。&rdo;
菱沼文江似乎想挥去自己不愉快的心情,她用开朗的声调说完后,拿起自己的鳄鱼皮皮包。
二
须磨敦子与文江分开后,坐上地下铁往涉谷方向前进。离尖峰还有一段时间,因此车厢与车站并不拥挤。她在涉谷下了车,想走到井之头线的月台时,一个男人叫住了她。
须磨敦子一开始以为他认错人了,这男人的长相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那人有着白皙细长的脸,看起来像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士,但那双瞳孔小又单眼皮的眼睛却十分锐利。
&ldo;须磨敦子小姐是吧?&rdo;
当他叫了自己的名字后,敦子这才确定他不是认错人。从对方无礼的说话方式与凶恶的眼神,她猜这个人大概是基层刑警。但刑警找她有什么事,敦子毫无头绪。
&ldo;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可以跟我走一趟吗?&rdo;
&ldo;有什么事?&rdo;
&ldo;你来就知道了。&rdo;
&ldo;不要,如果有事就在这边说。&rdo;
&ldo;这里不方便。&rdo;男人说完,迅速地看了看四周。他如果是刑警的话,也是不太正派的刑警吧。
&ldo;你到底是谁?再不回答我就要叫啰。&rdo;敦子说这句话时,声音已经很大声了。
如果将在井之头线与玉川线的月台间穿梭的人群比喻为一条大川,那这两名男女就是立在水流中的两条木桩了。敦子想求救的话,只要稍微呼叫一声,四周的人、站员甚至警察就会马上前来救援,所以敦子一点都不害怕。
&ldo;别说这种蠢话。&rdo;
男人低声说道。虽然语调低沉,但阴森到令人心惊胆跳。在黑社会小说中常出现的所谓&ldo;警告的口吻&rdo;,指的应该就是这种声音吧。
&ldo;我可是一番好意,才想私下了结这件事,你这样做一切不就白费了吗。&rdo;
&ldo;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do;
&ldo;别装傻,我手上握有证据,你想让你的父亲蒙羞吗?&rdo;
&ldo;到底是什么事?&rdo;
&ldo;你还想装不知道。我在问你是不是想让你未来的丈夫背负背叛者的污名。&rdo;
他的这句话语尾声调上扬,带着胁迫的意味。&ldo;背负背叛者的污名&rdo;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会出现在差劲翻译小说中的做作台词,但敦子已经失去了冷静,根本没有余力注意到这件事。她一看到对方那冷静又嚣张的冷笑,就知道自己无法瞒混过去了。
&ldo;考虑得如何?要跟我走吗?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对了,为了让你安心,你就带我到你喜欢的店吧。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不会花你太多时间。&rdo;
男人的声音恢复成原来那种平稳的语调了。与街上那些不良分子不同,从他的言谈中不难发现到他会受过一些教育。
&ldo;不要,要说在这里说。&rdo;
&ldo;别这样。我也是很忙的,如果是可以在这里说的事,我也不会执意要边喝咖啡边说的不是吗。选车站前的店应该就可以了吧。&rdo;
&ldo;……&rdo;
&ldo;喂,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是可以保住你父亲跟未来夫婿颜面的机会。不要拖拖拉拉的了,跟我走。&rdo;
男人催促完,不等对方回答便迳自迈开了脚步,敦子踌躇不安,不情不愿地跟在男人身后。敦子的确有一个符合他描述的秘密,她之所以跟他走,也是因为想仔细听听对方的说法,确定他到底知道多少。当然,对方那知识分子般的口吻,确实令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两人穿过剪票口走到车站前。这时正是闹区开始点亮红蓝色霓虹灯的时候,他以像是忠犬八公般坚定的眼眸看着敦子。
&ldo;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你就糟糕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比较好,像是日本料理店,或荞麦面店的二楼……&rdo;
&ldo;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rdo;
&ldo;喂,我去哪都可以喔,反正会惹上麻烦的人是你。&rdo;
男人用嘲笑的眼神看着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