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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他的声音很厚，很重，有海浪的声音在里面喧响，又温柔得像一缕阳光。那是我找了好久的，专门用来念《小王子》的声音。我闭上眼睛，努力不让湿润的睫毛颤抖。那声音驯养了我。他以为我睡着了。他就停了下来，在我的面颊上，轻轻一吻。

现在他睡在我的面前。他的脸庞，他的呼吸。在我的指尖下面。他突然睁开眼睛，有些错愕地望着我。我微笑，&ldo;爸。&rdo;我很少这样叫他，&ldo;我睡不着。&rdo;

两个月后，我遇上了江东。新生入学，我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做自我介绍。我听见一个声音说：&ldo;我叫江东。&rdo;那声音和六岁那年的一模一样，可以用来读《小王子》，可以让我的身体里开满繁花似锦的，温柔的欲望。后来，我就义无反顾地陷下去了。

她说：&ldo;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件事。我从来就不知道这件事我有一天也会讲出来。&rdo;然后她羞涩地望着我。像猫一样，脸蹭着我的胳膊。

我也给她讲了一件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人说的事儿。

我第一次做爱是初二那年暑假。

那个女孩是我的英语家教。是个大学生。她总是很肉麻地叫我&ldo;弟弟&rdo;。她很嗲地这么叫我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她的神态，她的表情，她的语气，都是在极力模仿那些漂亮女孩的娇气和挑逗。可是她很丑，就连那时候对&ldo;女人&rdo;这东西根本没开窍的我都觉得她很丑。但我不忍心揶揄她是丑八怪作怪，哪怕是在心里。因为我看得出来她这种模仿后面的努力和挣扎，我看得出来她自己也知道这努力和挣扎是徒劳的。

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本来应该顺理成章地留在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是为了她的男朋友，她硬是跟家里闹翻，在他的家乡‐‐一个更靠北，也更封闭的城市找了工作。她拿着聘书去找她男朋友的时候以为这会是一个最大的惊喜，结果那个鸟蛋男人说：你这是何苦？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那天她哭了，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她的哭相很难看，可我还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我是真的替她难过。我结结巴巴地说：&ldo;要不，我找我以前的哥们儿，去揍他一顿吧……&rdo;她一把抱紧了我，她哭着说：&ldo;弟弟，弟弟。&rdo;

后来，我们做了。

再后来，我和妈妈在国贸商厦里看见她。她推了一辆婴儿车，胖了些，好看了些。妈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ldo;哎呀是小范老师。&rdo;她笑着，拍拍我的肩膀，&ldo;长这么高了。&rdo;那时候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讲完了。天杨笑着，&ldo;真没看出来你是一肚子坏水。&rdo;然后她抱住我的脖子，我们接吻。凶猛地接吻，直到嘴唇出血。现在我们是亲人了。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我们就剩下了对方。我们只能相亲相爱，别无选择。

&ldo;天杨。&rdo;我告诉她，&ldo;我现在很幸福。&rdo;我是这么卑微，但是我很幸福。

风吹过来，夕阳鲜红，天色渐晚。

第7章记住我们以为不能承受的孤独（6）

｛周雷｝

十点半，总算是把这个小混蛋弄上了床。

&ldo;现在给我睡觉。&rdo;我使用的是威胁的语气。

&ldo;不睡。&rdo;他倒是干脆利落。

&ldo;不睡揍你。&rdo;

&ldo;给我讲故事。&rdo;

&ldo;只讲一个，再不睡就真的揍你。&rdo;

&ldo;成交。&rdo;

&ldo;听好了。&rdo;我说，&ldo;你的弱智小熊维尼的故事‐‐瑞比的耳朵。兔子瑞比一边拔卷心菜，一边自言自语：兔子是常常需要安静地思考的，也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是思考而已……&rdo;

&ldo;难听死了。&rdo;这小混蛋打断了我，&ldo;我姐姐讲得才好听呢。&rdo;

&ldo;本来就是这么弱智的故事怎么讲也好听不到哪儿去！&rdo;我恶狠狠地说，&ldo;而且你爷爷现在躺在医院里快死了，你姐姐现在也快累死了，你为了听个故事就要去麻烦他们你还真没同情心。&rdo;

&ldo;我没说要去找她。&rdo;他瞪着眼睛，&ldo;我就是说这个故事不好听。要不这样吧，&rdo;他笑着，&ldo;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给你讲个我最喜欢的故事怎么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