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就把那个人给忘了呢?”桃花眼儿里惊喜振奋的水光忽闪明亮,拳头被重重砸在桌面上,薛二郎高兴地喊道:“我得速速去得一封信,瞧瞧他那里可能寻来助力。”
正是兴奋,福安却悄没声儿地走了进来,觑着薛二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二爷,太太来了。”
喜色登时凝在脸上,薛二郎眉头一皱,怎么又来了,不是刚刚才哭闹过吗?于是直起身子,问道:“到了哪里了?”不知道从后门走还来不来得及。
可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苏氏的声音很快便传了进来:“二郎——”
薛二郎脸一丧,皱着眉不耐烦地呵斥福安:“你先下去吧!”
福安忙弓着腰躲了出去,门槛处见得苏氏,忙低头哈腰地道:“太太万安。”说着侧过身子,让出了道路来。
苏氏压根儿没搭理他,她心急如焚,急着找她的儿子,希望她提供的消息,可以让她的儿子不要因着前头的事和她闹了间隙。
毕竟三郎是个药罐子,不定哪一日就去了西天,那时候,她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以依靠了。
……
涂着黑漆的小门儿被一脚踹开,福安领着几个小厮冲了进去。然而里面黑乎乎的一片,窗子用黑纸糊得严严实实,竟是半点儿不透光进来。
有机灵的上前几下就撕掉了黑纸,屋里空荡荡的,小厮们翻箱倒柜,床底下也看了,却没有半个人影。
福安掉头出了门,薛二郎刚好赶到,忙上前禀告:“二爷,人不在了。”
薛二郎听了立时怒上眉梢,高声喝道:“一定要找到!”吩咐福庆:“你叫人把府里的小门关好,不许放一个人出去。”
又转头和福安道:“其他人给我一寸一寸地找,我看那贼婆子能藏在哪里!”
于是薛府里头闹哄哄地乱了起来,薛二郎不放心顾扬灵那里,害怕这贼婆子狗急跳墙再跑去东院儿伤了她,于是带了几个人守在东院儿。
不成想,那婆子见得东院儿守得严实,没空子下手,又恨苏氏卖了她,竟跑去了五福堂,挟持了苏氏。
这是一个满脸沟壑的婆子,苍白的头发,昏黄的眼珠子,嘶哑的声音在苏氏的耳边响起,冷冷的,好似刀剐般“呲呲”作响。
她说:“你瞧,你那儿子多孝顺,亲娘这里不管不顾,却跑去一个妾室的院子里,瞪大了眼死死守着,生恐哪个去害了那贱人的性命。到如今,你可后悔那样对待秀云,不管不问,就叫她惨死在你儿子的手里头。你可知,她到死都惦记着你,到死还嘱咐我,要好好守着你,不要叫你受委屈,更不许我伤害你和你的儿子。可你呢,你转过头就把我给卖了。你这个凉薄的贱人!”
秀云便是黄嬷嬷的闺名,那婆子说完,就开始撕扯苏氏的头发,把苏氏扯得哇哇叫,不住口地求饶。
薛二郎很快便赶了过来,苏氏一见得儿子,立时嚎啕大哭起来:“二郎啊,你可算是来了,快叫她把我放了,我可从来没受过这种罪啊,头皮都要被扯掉了……”
薛二郎见苏氏哭喊,心里头自然着急,暗暗耐着性子,瞅得那婆子一眼,转头问福安:“这婆子是哪个?”
福安立时回道:“这是管库房的陈婆子,当初谆儿和她还拜了干亲!”
脑里灵光一闪,薛二郎立时眯起了眼,脱口便道:“是你放得玉流波!”
原是试探的话,不想陈婆子竟然认了,哈哈大笑:“是我,可惜那贱人不顶用,竟然没有把顾氏杀死,枉费我一番苦心,把她从角楼里救了出来。幸好我有所防备,她认不出我来,不然二爷必定老早就会要了我这条老命吧!”
很好,那个偷偷儿放了玉流波的人终于找到了。薛二郎想着埋在府里头,对灵娘不利的暗桩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虽然苏氏还在那里哇哇大叫,可薛二郎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陈婆子还在呵呵冷笑:“想叫我放了你娘吗?把顾氏那贱人叫过来,同你娘交换!”
苏氏一听,忙凄声喊道:“二郎啊,我可是生养了你一场,你可不能因着怜惜那贱人,就对我不管不顾啊!”
薛二郎面色微动,心里头好似针扎一般难受煎熬,被挟持的是他的母亲,可要用灵娘来换,那也是他做不到的。
陈婆子见得他迟疑,立时扬声大笑:“果然是个好儿——”然而话未说完,腿窝儿上便挨了一下,腿一软,身子一趔趄,手上的刀柄也跟着离开了苏氏的脖颈。
趁着这个时机,薛二郎两步蹿了上去,一把握住那柄刀刃,另一只手则揪住陈婆子的白发,一下就把她拽离了苏氏的身侧。
苏氏没受伤,然而受了极大的惊吓,凄厉尖叫了一声,便昏了过去。倒是薛二郎,因着赤手握住了那利刃,手心上被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陈婆子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很快便被制服。福安拿来绳子,陈婆子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地上,下巴也被卸了,提防着她咬舌自尽。
福安一面给薛二郎包扎,一面低声道:“这婆子倒是机灵,也不晓得哪个给她通风报信,不然怎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于是薛二郎便紧锁了眉峰。
将库房里的一干小厮丫头全都锁了起来,一个一个拉出来单独审问。
最后还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做杂事的小丫头说,好似是太太身边儿的春月姑娘来过库房,然后就瞧见那陈婆子匆匆忙忙地出门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