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繁华热闹的山庄,现今不见一个人。句狐顺着廊道朝外走,小心看着泼墨夜色。
“啊——”地一声,从前方传来一句惨叫,凄厉的尾音拖得长,在山谷里回荡。句狐跃起身子,朝着声音处跑去。山庄坐落在山谷怀抱中,回声传送几里远,发出不同的声源,他仔细找了下,才辨明准确方向。
同时,还有人在夜色中大声呼喝:“什么人!忒地乱叫什么?”
句狐信心一振。既然有别人在,也好比他一个人在山庄里乱转强。正想着,他跃进了一间渗漏出灯光的正厅里。
这是间会客厅,里面还有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手拿剔骨尖刀的男人和被剖成两半的尸体。尸体是从人中到□一线解体的,干净利落,就像一个厨子划开了一块熟肉似的,连半点碎骨都没撒落出来。倒是血淋淋的肠子露了点头,一吞一缩的,正汩汩冒着血水。
句狐低头看了眼,差点吐了出来。
死人的肠子是不会动的,但这个死尸的肠子偏偏在扭动,而且扭动得比较欢快。最巧妙的是,凭着他走南唱北多年的经验,他认得站在死尸旁边的人。
那人是个厨子,天生一手闭眼解牛的功夫,顺便剖个把人也不在话下。他还有个外号,叫丁炮仗,是被人一点即燃的脾气,尤其是他的朋友,越是熟悉的人越是不能好好说话。
厨子一脸迷茫,正弯着腰打量扭动的肠子,不过神色一点都不慌张。他看得如此入神,对走进门的句狐没给过一次正眼。
句狐咳嗽了声:“丁疱师傅?”
提着尖刀的丁疱不抬头,将右手一挥,用寒光凛凛的刀尖对准了靠近的句狐的咽喉,时间拿捏得刚好。他回答说:“是我,莫靠那么近说话,踩了我的肠子我要你伢的命。”
句狐撇撇嘴角,用手指轻轻推开刀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站好。
丁疱蹲下身,用刀尖挑起一截扭动的肠子,提到眼前查看。
“小心!”有人在门外喊了声。
丁疱闻声而动,将头偏向一边,手上也没含糊,划挑为刺,一刀将肠子刺出老远。肠子飞到客厅的朱红柱子上,啪地一声滑下,过了不久,从断头里爬出一条条半尺长的黑虫,虫身带着猩红的血沫子,拖在大理石地面上,诡异地扭动着。
“别碰它们,有毒,需用火烧干净。”
伴着声音跑进来的是个青衣书生,戴着方巾,腰间挎着竹编箱子。句狐一看到他的装扮,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妙手谷’的贾神医也来了。”
号称为神医的贾抱朴双手抱拳,朝句狐笑了笑:“好说,好说。”丁疱呸地朝地面吐口痰,道:“侬的个就你虚礼多。”
贾抱朴不以为杵,从竹箱子里取出火石,打燃,点着火绒,将地上蠕动的黑虫一一烧了。厅里几个人低头看地面,虫子在火苗里兹兹地响,蜕着身上的一层油,不大一会就变黑了。
静寂中,丁疱先骂了句:“老医鬼,你怎么认得这几个虫子?难不成又是你那毛竹谷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