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筠气愤不已:&ldo;伍百枚宝钱!这日后要是传出去,少爷我还有脸见人吗?&rdo;
旁边那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也不再说土话了,见这小孩一幅不依不饶、急赤白脸的样子,他小心问道:&ldo;那您说多少合适?我们听您的。&rdo;
李青筠噘着嘴说:&ldo;宝钱多寒碜人啊,怎么也得是金子呀,就三个足金吧!别说是质换什么的,算少爷赏你们的。&rdo;
年轻人眼冒金光,三个足金,那得多少钱?一枚足金就顶伍百枚宝钱了吧。
戴祖望却沉声道:&ldo;这位少爷,谢您的赏,不过我等升斗小民,凭白拿出金子来着实惹眼,却是花不得的,您的足金不敢收。&rdo;
李青筠歪着头想了想,大度地挥了挥手:&ldo;那就给你合三个足金的宝钱好了。&rdo;
两人喜不自胜,戴祖望又道:&ldo;多谢少爷厚赐,那就请少爷修书一封,让贵仆把钱送来如何?&rdo;
李青筠矜持地点点头:&ldo;取纸笔来!&rdo;言罢四下看了看,皱着眉头道:&ldo;这什么破地儿啊,也没张书案,那我怎么书写呀?&rdo;
戴祖望对年经的那人说:&ldo;亮哥儿,去把外面的木板子拿来。&rdo;
被叫做亮哥儿的年轻人刚走到门口,严格说来是洞口,有一个小男孩儿已经拿着块木板跑到他跟前了。这小孩儿看上去和李青筠差不多大,在门口扒着看半天了,只是窑洞里几个人都没理会他。李青筠暗自摇头:&ldo;绑票也不避着点孩子,挺好小孩儿都得给这哥俩儿带坏了。&rdo;转念又想起这两人索要的赎金,心里说话:&ldo;你说这哥俩儿要多少不好?伍佰玫!果然整个俩儿二百五!&rdo;
戴祖望接过亮哥儿递过的木板,平放在李青筠面前,又从怀里取出一块布展开铺好,笑着说:&ldo;村野粗陋,少爷且将就写来吧,还请担待一二。&rdo;
李青筠又回了草堆上,这块布好生面熟啊,哦,刚才用来堵自己嘴巴来着,细看一些地方还带着湿渍,正是口水的痕迹。这布也不知道从哪儿撕下来的,经分析判断原本是白色的。李青筠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言语。
门外那小孩儿极有眼色的端进来一方石砚,里面盛着水,轻放至二人的脚边。戴祖望自怀中掏出一杆头儿有点秃的毛笔递了过去,又小心取出一块墨,在石砚里研磨,想来对这块墨很是珍惜。
李青筠拿着笔突又为难地说:&ldo;我的钱都自己藏着呢,下人也不知道放在哪儿啊!&rdo;
戴祖望皱了皱眉,试着询问道:&ldo;能否方便在信中说明?&rdo;
李青筠想了想:&ldo;也好,没什么不方便的。&rdo;
戴祖望显然有些担心小孩子描述不清:&ldo;要不,少爷说与小人,由小人来执笔,您在后面签名即可?&rdo;
李青筠不干了:&ldo;少爷识的字多着呢,早就会写文章了。哪用得着你代笔呀!&rdo;
戴祖望也不愿惹恼这个小财神,万一他耍起性子来,小孩子脾气很是麻烦,便道:&ldo;少爷竟可以写得文章?那小人可比不过。还得请您亲自执笔!&rdo;嘴里哄着他,心下却打定主意,若他写得乱七八糟,自己便再在上面补充一二。
李青筠听了他的话很是得意,嘴角翘起,遂摆出架势:&ldo;研墨!&rdo;
戴祖望苦笑着接着磨墨,又补充道:&ldo;少爷您不知此处方位,请您在书信中写上,明日正午把钱放在羲皇庙。务必要注明,钱放下就离开,不得让他人知晓。您可别漏写了!&rdo;羲皇庙位于村镇附近的山上,周围空旷且没几棵树,视野开阔,便于从远处观察。
李青筠不耐烦地说:&ldo;晓得了。明日正午羲皇庙,不能告诉他人!你说这里是羲皇庙?&rdo;突又抬起头,四下看去,失望道:&ldo;先前听你说来,以为什么好去处呢?也没见羲皇像呀!&rdo;
戴祖望怕旁边那位胡乱说话,忙哄道:&ldo;这里是废了的遗址,明儿再带少爷去庙里看羲皇。&rdo;
&ldo;哦。&rdo;李青筠耷拉下脑袋,好在没闹着非要去,终于提起笔墨墨迹迹写了起来。
好一会儿,李青筠放下笔,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手书,自得地瞧着戴祖望:&ldo;来读读少爷的文章如何?&rdo;
戴祖望忍住没笑出来,一直在旁边看着呢,只见他的字写得稚气十足,结构歪斜,白话里硬夹上几个字的文言,前面抬头应该是仆人的名字,落款是他自己的名字,除了这两个名字没有写错,里面的内容是别字连连,常有缺笔或多划,但凡复杂点的字都写错了。此时却一脸自豪地看着自己,黑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掩不住期盼之色。
戴祖望心下莞尔,抛开此时双方的角色,他倒确实喜欢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孩儿,模样儿本就讨喜,言谈举止还很爽脆,难得的是虽出身富贵人家,却并不骄纵蛮横,也始终没有瞧不起自己等人的意思,被劫至此破陋之地更没叫苦,就这么席地而坐。当然,还是有点小性子的,想到这儿戴祖望颇为歉疚,这孩子定当在家中宠若珠宝,却因自己等人受此无妄之灾,落到破窑洞里于杂草上窝着,真正是金玉蒙尘。
暗叹了一口气,戴祖望现出一幅陶醉欣赏的样子,笑着道:&ldo;不想少爷竟有如此生花妙笔!这笔字极具风骨,文章也是韵味十足,令人回味不已。&rdo;那表情完全不觉得这话有多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