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看着榻上的人从辗转反侧到平静下来,两眼虽是闭着,可竟从眼角滑出两行晶莹泪珠。
她脸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不敢多嘴上前,只好静静守着。
这时王婉突然睁眼坐了起来,稍愣了一刻,下了榻便往寝宫外跑,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翻箱倒柜的去找什么东西。
海珠见她那模样,有些着急:“娘娘您在找什么啊,刚刚又是想去哪。”
“裙子!”王婉道,“那件裙子在哪!我要换上!”
海珠一想,想起来她这是在说那件胭色织金挑线纱裙,便自己动手给她找了出来,伺候她换上。
换完之后,王婉又命她重新给自己挽了发上了妆,打扮的花枝招展,在镜前反复欣赏了许久,确定满意了,便又风风火火前往了太极宫。
刚到太极宫,离着殿门远远的,汪有为见是她,赶紧堆笑迎了上去,道:“皇后娘娘这来的不凑巧,陛下前脚才带着淑妃离开,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太久便会回来,娘娘若不嫌弃,可以在殿中等候一二。”
王婉并不关心那两个去了何处,她只关心佟溪牛现在在哪,抬眼一望殿中空无一人,不由心一哆嗦道:“那位青年人去哪了。”
汪有为:“陛下和淑妃正是前往朱雀门送那位青年人,否则也不至于耗费那点脚力了。要奴婢说,那青年人怕是来头不小,看样子像和淑妃娘娘沾亲带故的,怪不得陛下对他客气——哎!娘娘这么急着离开是要去哪,慢点跑啊娘娘!当心摔着!”
海珠对汪有为赧然一笑,忙带着宫娥前去追人了。
谁料没追几步,那道华贵的身影自己便停了下来,口中喃喃道:“不见也好,不见也好……”
王婉莫名其妙不断重复这句话,听得海珠一头雾水,偏还不敢过问,只能静静看着主子,观她动作。
可王婉没再有什么异样的地方,重复完那句话,只是抬头看了眼天,苦笑了声,转身回宫去了。
……
朱雀门下,已到分别之际。
佟溪牛没要专人派送,只要了匹马,几袋干粮,如此便能上路,却还对裴钰道:“这算是我借你的,等我见过母亲和弟弟,我会回来还你。”
裴钰一听便知有戏,眉梢略抬了抬,唇上噙笑道:“行,朕等你。”
武芙蓉却不懂他二人间那奇怪的默契,拉住了佟溪牛问道:“什么还他不还他,你还打算再回来吗?”
佟溪牛心一沉,干脆对她坦白:“小武姐,我想从军。”
武芙蓉睁大了眼:“从军?这是为什么,军营里没那么好混的。”
佟溪牛口吻坚决:“没关系,我相信我可以混出头。”
武芙蓉一时凝了神,感觉当初那个腼腆老实的大男孩子真是消失无影踪了,眼前男子说话样子,真有点顶天立地的感觉在。
她的心情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百般滋味过后,点了下头道:“好,从当初就能看出来,你从来都不是个怕苦怕闯荡的人,从军保家卫国是好事,我当然是支持你的,不过这事你回到家后还是要和你娘好好说一顿,别不声不吭突然又找不到人了,知道吗?”
佟溪牛一点头:“好,小武姐,我听你的。”武芙蓉心软了软,拍了下他的肩道:“说了那么多,也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想从军。”
佟溪牛想了片刻,对她认真说:“是因为我发现,如果是论单挑,朝廷精兵不管哪个,都不一定能打得赢我,也不一定能打得赢叛军。但是如果是群体作战,无论我还是叛军,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在军营过那几日我没弄懂原因,我想以后回去,接着探究。”
这个答复倒让武芙蓉眼前一亮,不免有些欣喜道:“行,人有求知欲是好事,我等着你回来。”
佟溪牛咧嘴笑了起来,笑容一如当年。
送走了人,天色已不算早了,暑气有所消散。
武芙蓉未坐步辇,而是同裴钰沿着宫道慢慢往回走。
裴钰是握着她的手的,但二人之间距离并不近,两肩中有一条偌大空隙,活似天堑,将两个人隔开。
“刚才佟溪牛所为不解之事,蓉儿有何见地?”裴钰率先打破沉默。
武芙蓉轻嗤,相比刚刚告别佟溪牛时的语气饱含感情,现在的她,口吻近乎淡漠:“我能有什么见地,军能胜匪,无非是军中更讲究战术谋略,不逞一时英雄。叛军再是凶神恶煞,没有个合格的人领头,说白了就是个草台班子,都不必放火,风一吹便倒了。同样的,如果连叛军都开
始讲究起行军纪律、作战技巧,那这朝廷才真是要完,陛下这皇位怕也做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