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栝直愣神,“难道不是吗?”
“只有没来过长安的人,才会对平康坊有着这样的偏见。”徐慎元说道:“其实平康坊分为北曲、中曲和南曲,只有北曲那些不入流的妓子才以出卖皮肉为生。中南二曲则是极为风雅之地,绝非你想像中的那般不堪。此二曲的女子固然姿色殊艳,但真正让她们得以立足的,却是一身的才艺。她们除了能歌善舞,还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不少才华横溢的伎子写出的诗赋,半点不输扬名当今的人墨客。她们甚至能够指点赴京考生的学业,助其金榜题名一飞冲天。”
“好厉害!”高栝顿时满面羞愧,我都不认识几个大字!
李苍玉则是笑了,看到没,某些岛国老师,跟平康坊的这些名符其实的老师比起来,简直弱暴了好嘛!
徐慎元抬手一指前方的一幢豪宅,说道:“中南二曲的最胜之地,便是这高士云集诗赋如锦的念奴斋。今晚这里就将举行一场盛大的诗酒之会,我请二位来此一为饮宴叙旧,二为观此盛会。”
李苍玉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豪宅上“念奴斋”三字,心中不由得好奇: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千古流传,“念奴娇”这个词牌名和念奴斋会有什么关系呢?
“二位小郎君,快请吧!”徐慎元催促起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苍玉拱手一礼,转头瞪了高栝一眼,示意他守点规矩不要乱来。
三人刚刚走到门口,一位风姿绰约的艳丽女子就连忙迎了上来,款款下拜:“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叶假娘,多时不见了。”徐祭酒一副老熟人的口吻,笑眯眯的道:“今日将有诗酒盛会,徐某特来观摩。这两位都是徐某的故人子侄,你可不能怠慢了。”
李苍玉听到“假娘”两个字就联想到了“妈妈桑”。其实她们还有一个挺惊悚的俚称爆炭。
“祭酒只管放心,念奴斋几时又让你失望过呢?”叶假娘转过身来对李苍玉和高栝各自款身下拜,“叶假娘见过两位恩客。”
“在下有礼。”李苍玉回了一揖。
高栝一脸通红的傻傻愣着,眼神就在叶假娘半露丰耸的酥胸之上飘飘忽忽。
叶假娘看到高栝这副模样顿觉婉尔,走上前来笑吟吟的看着他,突然对着他一挺胸,“好看吗?”
高栝中了这一记波动拳仓皇后退两步,抓耳挠腮无地自容,就差鼻血横流了。
“莫非是小时候没有吃饱?”叶假娘笑得花枝乱颤。
这下,就连夜店老客李苍玉都有些无语凝噎了难怪叫爆炭,真能燃烧!
“你这贱妇,就知欺负初哥儿,连徐某请来的贵客也不放过。”徐祭酒骂归骂但仍是笑眯眯的,“休得再闹,快去给我们派个雅间。”
“遵命,即刻就办。”叶假娘道,“三位恩客,请跟我来吧!”
李苍玉跟在徐慎元身后走进了念奴斋。入眼所见,红袖招招绿腰柔,莺歌燕舞满堂春。但是这些姹紫嫣红与金碧辉煌带来的感观刺激,都不如斋内的那一股“冲天香阵”。
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和香炉里燃起的檀香,还有来自人们腰间所佩香囊的多种香料味道,一古脑儿充斥在一起,香得一塌糊涂。李苍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家香水加工厂?
“太香了!”高栝惊叫一声,直接打了个大喷嚏。
“这位小初哥儿好生有趣。”叶假娘笑嘻嘻的道,“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找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姐姐,收了你的童子之身。”
高栝顿时面红耳赤。李苍玉则是自叹不如,不愧是平康坊的专业级车手,一言不合就当众狂飙,业余老司机表示服了!
“你这妖妇,休要口无遮拦。”徐慎元将她支开,如同一位合格的导游那样,对李苍玉和高栝说道,“长安人最爱香料,尤其是达官显贵和仕子美人们,简直可以说是嗜香如命。你们可曾听说过一个名叫香莲的女子?”
兄弟俩都摇头。
徐慎元说道:“香莲的母亲从小就给她喂食各种香料,她长大后全身都能自然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走到哪里都有蜜蜂和彩蝶一路相随。就因为这一身异香,香莲成了长安城著名的香美人。上门来找她提亲的富绅才子,都要排成了长龙。”
“女人不香,男人不爱。”叶假娘笑嘻嘻的道,“天下最香的女人都在这里了,还有最香的闺房。”
“休要听她吹嘘。”徐慎元说道,“不过这念奴斋确实非比寻常的香。两位小郎君,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李苍玉想起了在书上见过的一些野史,便道:“莫非是在彻墙的泥灰里,掺上了名贵的香料与珍稀的麝香?”
“咦,倒是挺有见识!”叶假娘上下的打量一身寒酸扮相的李苍玉,好奇的问道:“小郎君,你定是出身于高门大姓之家吧?”
“在下出身寒微,区区一介山野黔首。”李苍玉笑笑,“让叶假娘见笑了。”
叶假娘微微愕然,很识相的不再发问。
大唐极重门第,很多郡望显赫血统高贵的子弟虽然家道中落,但仍然享有很高的社会声望,历来是王公贵族之家择偶通婚的首要之选。这种人是最不容小视的,说不定他今天还破衣烂衫穷得要饭,明天就一飞冲天官居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