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中旬,这里的花草已开始迅速凋零,但是当你在正午经过这片平坦的大地时,它们的绚丽色彩在阳光照射下,仍然会刺痛你的眼睛,它们的芳香仍然使你心旷神伯。当黎明来临时,一马平川的地平线上,闪烁着白雪反光的小山丘点缀着这绿宝石般的草原。
今天,这片青葱的田野大都已经开沟排水,土地的肥沃堪与美国蒙大拿州和怀俄明州相婉美。到处是白色的绵羊,黑色的耗牛,一顶顶毡帐篷星罗棋布,那是牧羊人放牧时的宿营地。
五十年前,情况似乎大体相同。但是当红军经过这里时,没有帐篷,没有牧民,没有牦牛,也没有羊群,只有寂寞的野花引诱人们到它们中间去。一九年八月二十一日,始终由杨成武率领的非凡的一军团第四团,作为先遣团进入这片令人愉快的美丽的&ldo;海洋&rdo;,他们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一九年八月十七日,杨成武领受先遣任务时,他的司令林彪最先告诉他草地的危险。他说这项任务很艰巨,指示杨成武到毛儿盖进入草地前立即向毛泽东报告。
草地的危险,是在意料之中的。毛泽东警告杨成武,在野花的下面隐藏着沼泽,一分钟之内就能把人吞掉。因此,杨成武必须设法在这片沼泽地带找到一条道路,以便整个红军得以安全通过。摆在面前的敌人是大自然,而不是人。当务之急是必须很快通过草地,摆脱草地。有迹象表明,国民党的部队正准备再一次集结来消灭红军。毛泽东仔细地向杨成武询问了他的部队的情况和衣着。草地的气候比爱生气的苏州美女的情绪还要变化无常。一忽儿烈日,一忽儿冰雹,时而下雨,时而大雾,时而雨雪交加,狂风怒吼,就象魔鬼的恶作剧。
五十年后的一九八四年六月,草地依然如故。夜间,大地结满了银霜,气温在摄氏零下六七度(华氏二十度);黎明时,天气还是好好的,红艳艳的太阳钻出地平线照耀着草地;可是,早上八时,天色突然变暗,乌云聚积起来,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一切都在雾气中变得朦胧灰暗。接着大雨和着狂风倾盆而下,瞬间又是雨雪交加。没过多久,纷飞的鹅毛大雪遮盖了道路,草地和山峦,到处茫茫一片,赶路的马帮躲避在背风的地方、一群群的牦牛和绵羊变成了缓缓移动的雪堆。大雪下了两个小时之后减弱了下来。旷野上又刮起了大风,风中的太阳变得苍白、黯淡,颤颤发抖。风没有停,又下起了雨。到了后半晌,天空露出了湛蓝,阳光普照,白雪融化了,使人感到一丝春意;但当太阳的光辉沉落在黄河彼岸的时候,春意便在冰霜中消逝了。
毛泽东问杨成武;向导问题怎么办?杨说,他找到一个年老的藏民,六十多岁,他熟悉草地的一草一木。我们用担架,由六名战士抬着他走。毛泽东同杨谈完之后,杨即率部队出发,出发前 杨又专门去看望了邓颖超,同她说了几句话。邓颖超的丈夫周恩来病重,没有见他。
四团通过了几座沙石山冈。山网上满都是黄色的樱草花,或者叫藏报春,一簇簇紫色的山花,白色星状山花,还有接骨木饱满的果实‐‐它那毛绒的白花,此时,已变成可以酿酒的浆果,仿佛给大地铺上了花毯,这无疑是一曲鲜花的交响乐。然而,在长征者战士的回忆录中,找不到描绘这美好景物的片言只语。他们无心欣赏这些美景,脑于里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只有张国焘还谈到了这些&ldo;美丽壮观&rdo;的鲜花。
下午三时左右,四团正在拼力奋进,但眼前的景象忽然起了变化。乌云密布,遮掩了大地。疾风穿过三千年来人迹罕至的野草丛生的荒原,撕裂着行进中战士们单薄的衣衫,寒气刺骨。这个一度如花似锦的乐园每年只有五天无霜期,年平均温度刚过摄氏零度,七月是摄氏十度半多一点(华氏五十一度)。
用县长杨秋的话说,草地没有夏天,只有延长了的冬天。红军经过的每天夜里都是天寒地冻。杨成武和他的部下所走的路并不好走‐‐这里压根就没有好路可走‐‐不过是藏族牧民踏出来的小路。东边有条好走的路,但因张国焘没有打下松潘,那条路走不通。左边的路(即张国焘要走的路)也比较好,但他远在西面,而且他坚持要去阿坝。
除了杨成武和他的部下竖起的路标,小路上没有别的标志。没有界标,只有漫无边际的齐腰深或高过腰际的野草,草的下边就是水。草地里有小块的硬地,足可以经得住一个人站在上面,但它们在野草底下,很难辨认。沼泽软得象豆腐一样,积水经常漫过胯骨。掉进沼泽里的人,伙伴还没来得及拉上他们,便消失了。有时连救援者也会同被救者一起消失在泥潭之中。
天下着雨。八月和九月是草地上雨季高峰。无法保持干燥。没有地方可以宿营,人们抱着自己的膝盖,蜷成一团坐在小丘上过夜,小丘小得连腿都伸不直。
没有食物。每人额外积存的四十斤口粮也快吃光了。战士们的体力消耗很大,因此饭量也大。可是无法煮饭,无处生火,也没有木柴。他们只得嚼着未经磨过的麦粒。部队有半数人染上了讨厌的痢疾和拉血。粗糙的麦粒几乎要磨破他们的肚肠。
不过,今天的居民说,这里在夏末鸟很多:从北极飞往南方的大雁,随季节迁居的野鸭群等。有时,飞行中的鸟群黑压压的一大片,遮住了太阳,落在沼泽地里把草丛弄得沙沙作响。一年后,当第二方面军过草地时,贺龙将军指出害人的沼泽中鱼多极了。他每天花一点时间去钓鱼,在通过这片可怕的大地时,他一路上就不愁吃的了。&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