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辙一直没说话。他知道安柏微这是在帮众人——尤其是江朔,做发散性思维的训练,其实这种事等一个尸检报告就都解决了,死亡时间、是否服用药物、身体创伤……全都一目了然,以往他不愿参加这种发散思维的会议时,就经常叫安柏微直接给自己读尸检报告的结论。
“这些可能性,我们都要想到,遗漏了任何一点可疑的线索,说不定都会与真相擦肩而过。”安柏微淡淡道,“此外,还有什么发现吗?”
“手。”一直沉默的祁修突然开口了,他的语气很冷,却很沉稳,听上去让人格外心安,“这具尸体的手放在胸前,像是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但烧得实在太厉害,我不敢确定。”
安柏微点头:“这说明什么呢?江朔。”
突然被点名的江朔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说明……说明……”
陆辙轻叹了口气,犯了烟瘾的他只想着赶紧结束这场会议,给安柏微要几根烟来抽,便低声淡淡地说了出来:“说明这具尸体的摆放具有某种仪式感。”
第9章插pter9
散会后,陆辙果不其然地被安柏微点名叫到办公室去了。
“就你能是吧。”安柏微板起脸来训他,“学会一两个新词就迫不及待出来显摆了?”
陆辙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半晌才慢吞吞地解释:“我没有显摆。”
安柏微被他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气笑了:“你成心气我是吧陆辙?”
见安柏微有要发火的趋势,陆辙沉默了一会儿,手指不安地交叉起来,小声说道:“你别生气了……”
安柏微其实还真没生气,为这么点小事实在不值当的,更何况挑事的对象还是陆辙。但他就是故意想多跟陆辙待会,这才找了个无关痛痒的借口把人拎回自己办公室来了,结果现在陆辙似乎真的紧张起来了。
他好笑不是笑,又刻意板着脸说了几句:“以后我问别人的时候你少插几句话,不在实战中训练,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学会自己分析问题?”
“……我错了。”陆辙突然蚊子哼哼般小声道歉。
安柏微错愕了一瞬间,心道这只平时凶得一批的狼崽子什么时候这么软了,然而他连窃喜还没能窃喜成功,陆辙就诚恳地看向他:“我认错态度认真,是不是能奖励一根烟?”
“……”敢情是来蹭烟的。
安柏微又气又想笑,最后走过去挤着陆辙坐进沙发里,若是放在以前,陆辙是绝不会让人挤着他的,但现在却特主动地缩了缩身子,好让安柏微坐得舒服点。
“说说,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把烟戒掉?”安柏微实在忍不住笑了,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陆辙的头发,被陆辙灵活地躲开了。
“戒不掉。”陆辙低声说,“真的戒不掉。”
安柏微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咱试试行不行?就像戒掉安眠药那样,试着把烟戒了。”
陆辙垂下眼去想了想,然后小声讨价还价:“戒一天奖励一根烟怎么样?”
“……”
安柏微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了,他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活宝。无声的叹息中,他轻而快地摸了下陆辙的耳朵,笑了:“算了,不逼你了……还是跟以前一样,表现好就奖励一根。”
陆辙下意识地摸了摸安柏微刚才摸过的地方,喉结动了动,一本正经地交易:“摸一下一根。”
安柏微看着陆辙那股子认真的神气,心里像是有无数小爪子在抓挠,痒痒得难受,要不是手头还压着那么一桩摸不着头脑的案子,他真想……他真想把陆辙揣兜里带回家囚禁起来,像养宠物那样养着他、宠着他,只有自己能看,只有自己能陪他玩毛线球。
安队长深吸了口气,把邪恶的念头尽数压下去,从兜里摸了根烟出来在陆辙眼前晃了晃:“别在办公区域里抽烟,被我发现后果可是很——”
严重两个字还没说出来,陆辙已经夺了烟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嘴角飞快地一扬,又很快趋于平静,甚至在离开的时候还礼貌地鞠了个躬。
坐在沙发上的安柏微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他觉得自己被陆辙迷得魔怔了,怎么连他鞠个躬自己都觉得傻萌傻萌的。
陆辙下到一楼的时候,会议室里还有讨论声,他倒了杯水走过去,林清醇和江朔还坐在白板前一点点分析照片上的细节。陆辙靠在门上静静看了会,江朔全神贯注的样子让他有点恍惚,但也仅仅是恍惚了一下,他便捧着杯子走了进去,轻轻放在了江朔手边的会议桌上。
身后那轻微的烟草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让江朔怔了怔,顿住话头呆呆地转过头来,就看到陆辙自顾自搬了个凳子坐在自己身后,注意到江朔的目光后扬了扬下巴,没什么情绪道:“你们继续。”
林清醇看了陆辙一眼,微微点了下头,转而继续和江朔分析着照片中焦黑的尸体。陆辙则百无聊赖地靠在会议桌上发呆,发着发着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摸了摸裤兜里刚刚勒索来的那根烟——然后默默叼在了嘴里。
不让点烟,叼着总行了吧。
江朔还杵在一张尸体的侧面照前使劲瞅着,瞅着瞅着就走了神,余光一个劲地往陆辙身上瞟,结果被林清醇敲了脑壳:“副队长是沉鱼落雁还是闭月羞花了?这么好看?”
突然被提名的陆辙怔了下,视线从照片上往江朔那里移了一下,叼着烟含糊道:“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