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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这塔楼虽高，墙壁却不甚厚。理查左手抓住一块凸出来的圆石，右掌使出暗劲，往墙壁上的一块石砖奋力拍去，那块石砖发出闷闷一声，用手再一抓，已经四分五裂。理查掏开残渣，再如法炮制，竟被他挖出一个孔隙来。他略歇了歇，把眼睛顺空隙望过去，登时浑身如中了寒冰掌一般，几乎要跌下塔楼去。

孔隙的另外一侧是一处阴森的空房，里面堆放着各色刑具，让人望之悚然。一位纤弱少女的双腕被铁链牢牢锁在墙壁上，裸露的双腿蜷缩在一起，整个人垂下头去，只看到一头黯淡无光的金发。

少女听到对面墙壁有砖石响动，勉强抬起头来去看，恰与理查四目相对，眼神不禁一亮。理查看到贞德面容憔悴，清减了不少，心中大痛，正要张嘴呼喊，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科雄旋即走进屋子。贞德连忙把视线移开，小腿却微微抽搐。

科雄裹着一身黑袍，低头端详了一番自己手中的猎物，咧嘴笑道：&ldo;贞德小姐，这卢昂城内可还住得习惯？&rdo;贞德冷哼一声，并不答话。科雄也不以为忤，掀起黑袍，在贞德对面施施然坐了下去，划了一个十字道：&ldo;我们在天上的主啊，让这只迷途的羔羊改悔吧！&rdo;贞德猛然抬头，俏目圆睁：&ldo;你这犹大福音的门徒，狗一样的人，竟还敢妄称主名？好不可笑！&rdo;

科雄从容淡定，袖手一指旁边的铁处女道：&ldo;自从我做了主教以来，死在我神圣裁判所的魔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几套刑具替上帝铲除了不知多少魔鬼的信徒。&rdo;他忽然口风一转，&ldo;贞德小姐你也是魔女，我却一直礼遇有加，不曾用刑，你可知是何缘故？&rdo;贞德道：&ldo;呸！我是贝居因会院长亲授的圣女，岂容你凭空污蔑！&rdo;

科雄哈哈大笑：&ldo;你手里没了嘉德剑，又有谁能知道你是圣女？本座之所以对你青眼有加，是看中了你的另外一重身份。&rdo;贞德冷冷道：&ldo;我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和你这披着信徒外衣的犹大邪魔不同。&rdo;科雄撇撇嘴，用萎如枯枝的手指点着贞德道：&ldo;你的身世，只怕你自己都尚且不知哩。&rdo;贞德面露疑惑，不知这个犹大传人狗嘴里又要吐出什么。

主教站起身来，凑到贞德面前，一字一顿道：&ldo;你与当今法兰西伪皇查理七世，乃是同胞兄妹，父亲是奥尔良公爵路易，而伊莎贝拉王太后就是你的亲生母亲。&rdo;贞德闻言，放声大笑：&ldo;这等荒谬的话，也亏得你说得出口！&rdo;科雄道：&ldo;亚里士多德曾言道，真相远在想象外。你年纪尚幼，故而受人蒙蔽，被人利用，这也不足为奇。&rdo;然后他把种种证据约略一说，其中推测猜想之处，与理查当日的想法几乎一样。理查在墙外偷偷窥视，也暗赞这科雄主教眼光果然了得。

听罢科雄的一番推断，贞德娇躯一震，沉默不语。科雄微微一笑：&ldo;信主之人，不打诳语，我所说的，只是推断。姑娘你冰雪聪明，却该知道我所言，与实情无不契合。你道我军何以能在贡比涅料敌先机？正是查理七世派人送来密信暗通声息。他对亲生妹妹你如此猜忌，正是为了铲除同宗，保住皇位啊。&rdo;

理查在外面听到，心中狂怒，这查理七世为了排除异己，竟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屋内科雄见贞德眼神有些涣散，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故作慈祥，去抚摩她的长发道：&ldo;查理七世所为，令人齿冷。贞德姑娘你为他尽心竭力，他却如此昏庸，就连我等都心中不平，想为姑娘你叫屈了。&rdo;贞德把头一晃，尽力避开他的手掌，低声道：&ldo;你到底要怎样？&rdo;声调有气无力，竟比刚才要疲惫数倍。

科雄见她如此模样，不禁大喜道：&ldo;这次擒贞德小姐你来卢昂，实在是不得已。如今真相大白，你我不妨摒弃前嫌。倘若你跟我军合作，公开以奥尔良公爵之女身份站出来，戳破查理七世的伪皇室血统。法人必然不战自乱，伪朝覆亡计日可待。届时我上书英皇，你想要哪块封邑什么爵位还不是探囊取物？&rdo;他说罢从怀里取出那柄圣女剑来，&ldo;若是姑娘应允，我亦可以将此剑还你，助你号令西欧江湖，你的师门贝居因会亦可得到大笔封赏，从此能与梵蒂冈分庭抗礼，岂不是两全其美？&rdo;

贞德勉强抬起头，看了看那鞘中的圣女嘉德剑，眼神流出一丝柔情与眷恋，喃喃盯着剑身上镌刻的拉丁文念道：&ldo;因信称义，因信称义……你贵为主教，可知因信称义的道理？&rdo;科雄只道大计已成，随口答道：&ldo;我主英皇是君权神授，贞德姑娘你弃暗投明，便是&lso;义&rso;之所在。&rdo;

却不料贞德眼神陡然锐利如电，面露坚毅，朗声道：&ldo;你这犹大传人，怎会懂得因信称义的精义！圣保罗曾说，心中信仰坚固，方能称义，信之所行，义之所在。我乃天授圣女，信主之心坚若磐石，誓用此剑斩尽天下邪魔！你这恶魔的仆从，区区俗世之利，又岂能动摇我心中信念？&rdo;

她这一番义正词严，气势煌煌，竟逼得科雄有些窘迫，便问道：&ldo;查理七世如此对你，你没有怨恨么？&rdo;贞德昂然回道：&ldo;我驱逐英虏是为法兰西苍生计，与查理七世全无干系。我既然手持圣女之剑，就会谨守誓言，助法兰西复国，除死方休。&rdo;

科雄面色一寒，冷笑道：&ldo;什么圣女！我实话叫你知，伦敦的几位法官已经到了卢昂。明日法庭开审，你便是遗臭万年的魔女！要直接送上火刑架上，到时候烤炙之苦，可比地狱还痛苦几万倍。&rdo;贞德极力挺起身体，手腕上的铁链被拽得叮当作响，她大声叫道：&ldo;除了天上的主，谁能审判世人？&rdo;科雄手拿长剑，仰天大笑：&ldo;本座在这卢昂城内，就是上帝，谁也阻不住我！&rdo;

忽然屋内传来&ldo;哗啦&rdo;一声，科雄骤然收住笑声。他拎起长剑，环顾四周，忽然发觉墙壁上有一个空隙，大惊失色，疾步向前，俯身朝那空隙望去。不料那空隙里突然飞出一块碎石，正中他的右眼，几乎将他瞳孔打碎。

科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脸上鲜血迸流。他手中长剑一抖，猛然出手，&ldo;嗤&rdo;的一声刺穿墙壁。科雄撤回圣女剑，看到上面沾有血迹。这时卫兵听到响动，纷纷冲进屋子里来。科雄捂着右眼，嘶吼道：&ldo;快敲起警钟，喝令全城设防。那刺客受了伤，走不远的！&rdo;

他吩咐完毕，提着长剑走到贞德跟前，半边脸扭曲不堪，如同地狱爬上来的鬼魅：&ldo;看来，似乎有些老鼠不死心，潜入城中来救你了。&rdo;贞德看到剑上有血迹，双眸中闪过几丝惊恐。科雄揪住她的金发，狞笑道：&ldo;我正发愁没有观众呢！这回便叫他们好好看一场表演！&rdo;

贞德把双目闭上，默默祷告，任凭科雄右眼的浊血一滴滴落在白皙面孔上。

卡莱尔、塞隆两人在旅馆里见理查一直到宵禁都不曾回来，心中惴惴不安，加布里埃拉嬷嬷宽慰道：&ldo;理查弟兄我虽接触不多，却知道他是个沉稳谨慎的人，想来不会有大事。&rdo;三人坐在房中，一会儿谈论些武学，一会儿说些神学，多是心不在焉，不时望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