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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门打开，冯秘书的蓝裙子一闪，让进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他个子并不高，比方炽甚至矮半头，短发梳得很漂亮，有些精致的感觉，西装是高级货，腰线收得很风骚，对，风骚，方炽想的就是这个词，领带是爱马仕纪念款，看来收入不菲。

&ldo;你好。&rdo;高准先问候，没什么表情，他有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女人一样的大眼睛，嘴唇窄小，下颌紧贴着衬衫领，全身有一种绷紧的动态。

&ldo;你好。&rdo;方炽笑了，这是他的职业病，和来访者建立关系：&ldo;高先生，请坐。&rdo;

诊室中间有两张摆成斜对角的黑椅子，他从办公桌后绕出去，走到第三步时注意到高准的表情‐‐他盯着即将关上的门，用一种近乎惊恐的神色。

&ldo;高先生？&rdo;方炽试探。

高准明显吓了一跳，受惊般后退一步，就是这一步，让方炽笃定了他有问题。

&ldo;高先生，请坐。&rdo;方炽拿着笔和本子率先坐下，变得兴趣盎然起来，他可怜地看着高准，看他勉强坐下，把复古款牛皮包斜搭在椅子腿上：&ldo;是第一次接受心理咨询吗？&rdo;

门咔哒一声关死，高准吞了口唾沫，没回答。他喷了香水，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方炽从近处端详他，品味好，有教养，至少看起来无懈可击：&ldo;高先生，第一次见面，我们随便聊聊，你不要有负担。&rdo;

&ldo;好。&rdo;高准答得很温和，轻轻把目光投向方炽，短暂接触后迅速移开了。

&ldo;高先生你做什么工作？&rdo;

&ldo;我做艺术品投资的。&rdo;

&ldo;具体做什么呢？&rdo;

&ldo;十个经纬度以内的艺术品和设计产品我有定价权。&rdo;

&ldo;你大学是学艺术的？&rdo;

&ldo;艺术品管理，画过版画。&rdo;

说到工作和学习经历，高准似乎放松了点，因为那是他成功的领域，但方炽敏锐地察觉到，他一直在意着那扇门，偷偷地，用余光打量。幽闭恐惧？他在本子上记下。

&ldo;你和林林是男女朋友？&rdo;

高准愣了一下，神态倒很正常：&ldo;她是我未婚妻。&rdo;

&ldo;未婚妻&rdo;三个字让方炽很不痛快，他点了点头，高准显然不知道他和左林林的关系，她没有告诉他：&ldo;她让你来找我，你没有一点抵触？&rdo;他违心地笑起来，带着一种硬朗的潇洒：&ldo;一般人都不喜欢看心理医生的。&rdo;

高准并没被他的情绪感染，右手食指蹭了蹭鼻头：&ldo;她很关心我，她说你们是朋友，我想来认识一下也好。&rdo;

有些人犹豫时会做这个动作，方炽像个观察暗恋对象的高中生一样，仔细观察他，他知道他说了谎：&ldo;她说你有失眠的情况。&rdo;

出乎他意料的，高准换了一种口气，有些凌厉、有些挑衅地：&ldo;方医生从来不失眠？&rdo;

这是防御状态，方炽笑起来：&ldo;当然有睡不着的时候，我一般会听听歌，或者看电视，你呢？&rdo;

高准的脸僵住了，薄嘴唇动了动，尖而窄的红舌头伸出来舔了下嘴角：&ldo;我……会喝点酒，做我这行的不能熬夜。&rdo;

&ldo;哦，&rdo;方炽故意把声音拉长：&ldo;那你试过安眠药吗？&rdo;

他不看高准，但能感觉到高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空气凝滞住，像场无声的角力，方炽是不怕的，他最善于利用这种沉默，高准则手足无措了，漂亮的大眼睛左右闪避一阵，终于屈服在压力之下，他深深喘口气，合上眼睫再睁开：&ldo;有水吗？&rdo;

方炽放下纸笔，起身去给他倒水，饮水机开关按下的一刹那，高准在背后淡淡地说：&ldo;我试过。&rdo;

方炽立刻抓住机会：&ldo;多久了？&rdo;

他把水递给他，高准握住杯子，并没喝：&ldo;一个月吧。&rdo;

他的神情怎么形容呢，恐惧、孤单、失魂落魄，方炽肯定是见过这种神情的，但一时半刻想不起来：&ldo;吃了感觉好吗？&rdo;

&ldo;……不好。&rdo;高准渐渐放松，腰身往后贴上椅背，这是个信号，让方炽知道可以更进一步，他放缓语调，带着点诱哄的意味，慢慢靠近：&ldo;如果不吃，会怎么样？&rdo;

高准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ldo;会做恶梦。&rdo;

&ldo;什么样的噩梦？&rdo;

&ldo;总是那个梦，我……&rdo;

他想说&ldo;我一个人走下停车场&rdo;，但话到嘴边打住了，为了阻止这些话出口，他甚至捂住嘴巴，方炽亲眼看着冷汗顺着他光洁的额头流下来‐‐他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为了左林林，方炽本该更狠地刺激他，但他没有，而是伸出手，要撑住那单薄的肩膀，高准并不给他机会，他像个神经质发作的女人，泼洒了杯子里的水，只为了躲避他突然伸过来的手。

场面很尴尬，方炽想苦笑，但控制住了：&ldo;没关系。&rdo;

&ldo;对、对不起……对不起……&rdo;高准一再重复，方炽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角居然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