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很快出现了变故。
起初是易强的公司出了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程制品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易强憋着不说,等到不得不说时,已经债台高筑。
在债务达到无力偿还的时候,为了不拖累妻女,他选择了一个最惨烈的方式一了百了——他从一程制品办公楼顶一跳而下,把债务和自己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钟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无法接受,那么好的易强,那么温暖的父亲一样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们。
程素怡比她受到的打击更大更深重,她变得整日精神恍惚。终于在易强走后不久的某一天,她恍惚地过马路时,也被带走了。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钟晴悲痛到快要麻木——可她也只能短暂地悲痛一下,然后让伤口麻木起来。
因为有人更悲痛,更需要她的照顾。
短短几个月,原本公主一样幸福的易澄澄,一下变得家破人亡。
易澄澄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她本来就敏感胆小,经过父母去世的变故已经足令她崩溃,这期间她又受到男人欺骗,她一下变得更加脆弱畏缩、更加怕人,只肯过与世隔绝般地生活。
她陷入一种病态的精神自闭中,再也不肯讲话。她的状态没办法支撑她继续读书,钟晴只好替她办了休学。
还在读大三的钟晴一夜之间让自己长大成成熟的大人。
她告诉自己,前面十年是她领受易家的恩惠,那么后面日子,是她报恩的时候了。
她得替已经亡故的易强和程素怡,照顾好易澄澄,从此要先有易澄澄一口饭,再有她钟晴喝的粥。她要在她能力范围内,绝不让易澄澄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易家的房子早就被债主收走,她一边上学,一边兼好几份工,在城郊找了套租金便宜的小院子,带着易澄澄住进去。
城市里的喧嚣令易澄澄焦虑和惧怕,在这里正好可以让她安静休养。
最艰难的一年总算熬过去了。眼下她毕了业,等入了职有了稳定收入,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而工作上,为什么放弃券商投行的offer而选择想去辛行资本?
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在未来有一天,钟晴会明明白白地展在那个叫乔明轩的男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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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站了。钟情下车后还需要走好长一段路。
她一路从城市边缘走进郊区,好像从一个繁华的科技次元走向一个质朴的烟火人间。
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儿,她感觉肚子有些饿,脚下加快步伐往家赶。
进了院子,看到邻居大婶正坐在院门旁边的小板凳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等她回来。这是她雇来白天替她照顾易澄澄的人。
钟晴笑着叫了声人:“六婶。”
然后问:“澄澄呢?”
六婶抬起头回答她:“刚吃完午饭,回屋睡午觉去了。”
“她今天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上午和平常一样,默不作声地在那自己画画,画了点花花草草大树小鸟的,又画了点花花绿绿的小衣服,挺好看。中午我给她下的面条,吃了一满碗呢!”
钟晴放心下来,对六婶道谢,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六婶,这个月我可能要晚两天给你结钱,最近我忙着面试,没去做兼职,不过我应该马上就能有份不错的工作,等我入职了我给您多结点!”
六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别涨钱,你现在给的就够多了!再说要不是你帮我家俩娃义务补课,我家老大也考不上市里的重点高中,现在就连老二在初中的成绩也是蹭蹭地提高,跟坐火箭似的,我都怕他进步太快会骄傲!”
钟晴被说得笑起来,真心实意地笑。她太喜欢这位爽朗的邻家大婶,自从易家出了变故,她实心实意的笑容好像变得越来越少。她需要扛起的东西太多了,在为生活筹谋的路上,她的笑容里渐渐带上了各种目的。
钟晴让六婶回家去歇歇吧,她下午在家,由她来照顾易澄澄就好。晚上等老二放学,她再过去帮忙补课。
六婶走后,钟晴给自己也下了一碗面,吃完收拾好,正好易澄澄醒了。
她坐到易澄澄身边和她聊天。
说是聊天,通常都是她自言自语,易澄澄偶尔给她一个点头或摇头的肢体语言。
“六婶说你上午又画画了,画了什么,让我看看?”她轻声问易澄澄,像在哄一个脆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