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回头,却见走来竟是黄夫人之女庞华。
无奇见是荫廷侯之女,知道她自然没好话,却并不恼,只回头看秀秀出来了没有。
她可不想在这里舌战群儒,何况这庞华本来是侯爷之女,如今成了寄人篱下者,这女孩心里自然有气,无奇并不想跟她计较。
谁知她是大度不理会,庞华却只当她是胆怯心虚,便又道:“若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自然该安安分分地在闺阁里学些纺线针织之类的,那才是正经。外头的事儿自然是男人们去做,你不守妇道,却还大言不惭,实在是太过不知羞耻。”
其他几个女子闻言,面面厮觑,这些人里倒有一半从小读着《女德》长大的,甚至有的还对于这本典籍倒背如流,所以庞华的话虽辛辣,对他们而言却的确有理。
无奇听庞华说的难听了,倒是不能置之不理。
当下看向庞姑娘,淡淡道:“路不平有人踩,难道还要论踩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何况,谁规定女子就该只去纺织针线?姑娘的眼界未免太浅了!而且,若是规规矩矩的好人,自然不至于落到我的手里,但若是作奸犯科的歹恶之徒,那自然是律法无情!纵然是家破人亡,难道不是他自己造孽在先吗?”
庞华的脸气的通红:“你、你竟然敢这般……”
无奇心想:“我本来觉着你可怜所以不想为难,只是你自己凑上来挑衅,那就由不得我不还手了。”
庞华无言以对,旁边礼部杜侍郎府的小姐心头一转,笑吟吟地看着无奇道:“郝家妹妹果然是好气势,我们都不能及……只是你这般能为,如今只能如我们一般,倒是屈才了。”
无奇听她话中带刺,便哼了声不加理会。
杜姑娘跟旁边几家小姐对视一眼,有人便偷偷地笑,忽然另一人说道:“不过,郝家妹妹,不知你身上的衣裙是在何处所做的?看起来倒是极上乘的针线,料子也是难得。”
说起这个话题,简直比说起无奇女扮男装的事儿还让在场的姑娘们感兴趣,毕竟自打无奇露面,盯着她衣裙看的,只怕十有八九。
毕竟对闺中的姑娘们而言,衣裙跟首饰,就像是宝剑之于一个侠士一样至关重要。
众人听有人问起来,也都忙竖起耳朵。
无奇没想到这些人的兴趣转变的这样快速,低头看看身上的裙子:“这个、这个……咳,这是家母帮我做的,具体在何处我也不知。”
无奇本想说是“一位朋友所赠”,可话到嘴边又想到,倘若说了这句,这些人自然要问是何人所赠,而且又是什么样的“朋友”会送她衣裙?到时候只怕解释不清,一念至此手心都微微出汗。
不过这一句回答显然也没让众家姑娘满意:“到底要有个裁缝铺子的名号,或者布庄、或者成衣店……难道姑娘是怕说出来后我们也上赶着去做,抢了你的风头不成?”
无奇目瞪口呆,她本是不怕跟人吵架的,刚才面对庞华的时候也自镇定自若,可如今大家竟一本正经说起胭脂水粉衣裳布料这些琐碎,她心里实在觉着可笑,竟不能答。
正在发愣,谁知其中一位却是白夫人娘家的亲戚,倒是有几分见识,她打量着无奇的裙子,迟疑着说道:“我瞧着这不是外头能买到的,看着……倒像是宫中的手笔。”
一石激起千层浪,“什么?”在场的众人都震惊起来,瞪大了眼睛,目光无一例外地在无奇身上逡巡。
无奇突然有点想要落荒而逃,正好秀秀从房内走了出来,无奇一眼看见,便道:“表姐,我先回去啦你快来!”说着往外便走。
谁知那几个女孩儿正在琢磨这套衣裙的出处,看无奇这样慌里慌张的,其中一人便义正词严地呵斥道:“站住,这身衣裙看着确实像是宫中御制的,你却是从哪里弄来的?”
先前宫内出过失窃之事,自那之后,宫中的规矩是但凡私自偷往外拿东西的,便是死罪。
以郝四方的身份,这自然绝不可能是宫内的赏赐,而且也从未听说过宫内有给郝家什么赏赐。
偏偏无奇又是遮遮掩掩的态度,所以这些人越发起疑。
其中庞华便趁机说道:“她连女扮男装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呢,也许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从宫内偷了出来的。”
无奇正皱眉,忽然听到一个清越的声音道:“你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
话音未落,从前方廊下便缓缓走出一人。
朱红色的连廊,而他一身银白蟒袍,玉带束腰,戴镶美玉的忠靖冠,纵然是丹青妙手也画不出来的绝色容颜。
从他一现身,庭院之中便似万籁俱寂,之前唧唧喳喳的众家女孩子,突然间像是蟠桃园里给施展了定身法的仙女们,一个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顾定定地转动眼珠呆看。
赵景藩走了四五步便停了下来,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费公公跟蔡流风、蔡家二姑娘,后面才是王府的内侍众人。
见众人皆如泥胎木塑般,蔡流风皱着眉,对旁边的二姑娘使了个眼色。
蔡二姑娘先向着瑞王行礼,才又走下台阶,低低地对众人道:“在这里吵闹什么?王爷在这里,还不赶紧行礼?”
在场的众家姑娘,一个个都是高门大户出身,教养自然绝佳,本来是绝不可能失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