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夜想过了,这么下挺没意思,我毕竟棋力更弱,难免有失手出臭招的时候。不如这样,你允许我悔棋,行不行?”
方玄龄坐在对面,揉了揉惺忪睡眼,毫不介意地道:“来吧。”
他本来以为,任真会提出让子,相比之下,悔棋就算不了什么。毕竟是友谊赛,没必要较真,悔几次也无妨。
对弈开始。
下到第十三回合,方玄龄捻起白子,正欲按在棋盘上,任真忽然喊道:“不行!我要悔棋!”
方玄龄被打断,只好让他重下前一步棋。
第十五回合,方玄龄再次举棋,还没落下,又被任真吓一大跳,“不行!我要悔棋!”
方玄龄有些无语,懒得跟一个瞎子计较,任他悔棋。
第十六回合,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
这下方玄龄忍不住了,抱怨道:“哪有这么下棋的?你也后悔得太频繁了吧!这就不说了,你每次都在我快落子时喊停,是想把我吓出毛病来?”
任真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反应迟钝,往往落子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纰漏……”
方玄龄一脸黑线。没办法,谁让他答应任真的请求呢?
第二十三回合,方玄龄举棋欲落,又被任真突然打断,提出悔棋请求。这一回合双方的落子很关键,当他看到任真修改过的落子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诧异地盯着任真,“你……”
“怎么了?”
方玄龄惊疑不定,“没什么,继续。”
第二十五回合,任真第五次悔棋后,方玄龄将棋子抛回棋盒里,不下了。
任真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方玄龄一推棋盘,冷冷地道:“原来这就是方寸大师期待的胜手。”
任真答道:“抱歉,我必须赢。”
昨晚下完棋后,他在寺外石阶上坐了一夜,终于猜透方寸大师的深意。
要想在棋盘之内战胜方玄龄,这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偷用盘外招。如果能预见到方玄龄的下一步落子,相应调整自己的落子,那么,自己就不会出现漏洞,渐渐占据优势。
这就是心眼。
这就是方寸大师对他的考验。
只有先学会心眼,才能战胜方玄龄,才能拿到第六节断剑,才能去金陵跟武帝交锋。
这就是那句遗嘱的真正意思。
方玄龄虽不清楚任真用了何种神通,但能根据棋局的变化察觉到,任真临时看透他的动作,再进行调整部署,继续下的话,他迟早会输。
这样的对弈,已失去围棋本身的乐趣。
所以他不想下了。
所以任真向他道歉。对他来说,这只是一种乐趣,对任真来说,却关系到营救父亲,就算不择手段,违背围棋精神,他也得赢这局。
方玄龄沉默一会儿,说道:“你想要的东西,就在后山藏经塔的塔顶。”
任真喜形于色,起身行礼,一揖及地。
“多谢公子。日后若有机会,我肯定再来陪你下棋,下一局无关胜负的围棋。”
方玄龄对此熟视无睹,呆坐在椅子上,又恢复到初时的呆滞木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只对下棋感兴趣,对其它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守在这里,只为报答活佛的救命之恩。
仅此而已。
任真见状,不再多言,跟海棠大步走向后山。
“你说,大师的另一半衣钵,会不会就在方玄龄身上?”
“不可能,他是真正的棋痴,对别的一窍不通。如果他能继承佛家衣钵,无心早就察觉出来,不会让他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