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母把弄堂里的房子卖了,换了3万元,给养父和她自己买了一块墓,和舒易说要回乡下。
她塞给舒易5000元,舒易木讷地收下。
他听见她说,“易易,在学校里好好学习。要经常回来看看。不要太累了。”
他装作看不见她的眼泪和愧疚,他以为他也是恨她的。他恨她的蛮横,恨她一直以来布置给他做不完的活,以及最初把他当做一个劳动力接回家里的决定。
养母抱了抱舒易,粗糙的手慢慢拂过舒易的头顶。
舒易的眼泪滴落下来,他无可抑制颤抖着哭泣。
他又想起,刚刚到养父养母家中,他因为养父的咳嗽声和初到新环境的不安整夜睡不了觉,养母会下床轻拍他的背部安抚。
这些年,他过的不轻松,养母同样也不轻松。
他张了张嘴,想问养母,当年为什么把他接回来。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只是紧紧攥着买了价值两万五千元的墓地后、养母仅剩的五千元,回抱了养母迟到几年的拥抱。
2005年,向宇离开的第五年,舒易在校园里遇到段亦平。
舒易已经大二了,两年专业课的学习让他深刻意识到,最初他对于所谓平行宇宙和穿越时间的探究压根是愚蠢不可及的。
繁重困难的课业和无止境的打工让他没有时间思考多余的事,交多余的朋友。
那天天气很好,在连日的阴雨天之后阳光奢侈地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舒易刚刚考完期中考,他平时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勤工俭学,期中期末会暂停打工,因此今日他亦可以难得奢侈坐在草坪边的木椅上什么都不想眯起眼睛晒太阳。
舒易神游中迷迷糊糊地想,他很感激当时让他做出读大学决定的学长。
现在的生活舒易并不觉得太过吃力。助学金、奖学金加勤工俭学的打工费,可以让他在大学安稳专心地读书。
专业课很难,要在凤毛麟角的x大学子中鹤立鸡群获得奖学金更难,因此他无法为自己安排太多的打工,基本除了每周三次的勤工俭学其他时间都在看书做课题。
他没有笔记本电脑,甚至连时下流行的诺基亚手机也没有,他不懂娱乐,古板又无趣,他没钱也没时间交朋友;寝室的室友知道舒易的情况,虽然算不上关系特别好,班级里有什么事也会尽职通知到舒易,有人过生日也会给舒易留一块蛋糕。
这样的生活,他很满意。
读书是最简单的事了,他可以在干燥明亮的图书馆看书,累了可以回到寝室躺上舒软的床,平日他依旧舍不得在食堂给自己打荤菜,好在一周三天他在大活工作,大活的朱老师总是自作主张给他在微波炉里转一对奥尔良烤翅。
舒易觉得很幸福。
过去二十年他鲜少获得的善意,在大学这个单纯的小社会收获了许多。
偶尔他会想起向宇,如果向宇知道他考取了大学,会对他说什么呢……
“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