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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ldo;你何时救过我？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你。&rdo;

&ldo;那时候你才四岁，当然什么都不记得。&rdo;

谢小蛮听罢，只当他是玩笑，没有深问。当晚回到家中，却给好一通责备。夫人大发雷霆，斥道：&ldo;这丫头几天不调教，愈发惫懒。跟你那不成材的娘一个德行。你们一个装病，一个装疯，想躲清静？哄谁？别在跟前，院子里跪着去。&rdo;

小姑娘在天井下边跪了一宿。因为吹冷风，第二天发起烧来。这一病，小半个月才转好。所幸她体质尚可，慢慢也就挨过去。只是两个姐姐言语讥讽，指桑骂槐，叫人不忿。谢小蛮心里明白，老太太不把她活活折腾死，不会善罢甘休。又过几日，夫人便不时将她叫到跟前，找因由打手心。打得两手全是淤痕。她性情倔强，再疼也不吭声。

一个月转眼过去。这天，出门时听到鸟叫，忽然想起那日救的青衫少年来。不知他伤势如何？许多天里，没人给他送饭，他吃什么呢？要是饿死了，岂不是自己的错？想到这儿，小姑娘心中不安，掉头朝山中赶去。

小蛮涉水过河，穿林而行，找到前日的石洞。远远便瞧见少年盘膝端坐于岩石之上。他双目微合，神态庄重，似乎正在出神。一袭青衣，更显得骨骼清瘦。和风拂过，袍带略动，倒仿佛一只小憩的鹭鸶。看气色，好了许多。

小蛮笑了一笑，道：&ldo;伤可好些了吗？&rdo;

&ldo;承你惦记，咱们进洞说话罢。&rdo;

两人面对面席地就坐。那少年摸摸下巴，道：&ldo;可惜没酒，外头这样漂亮的山花，没有酒喝，可不大对景。&rdo;

&ldo;这会儿喝酒于伤势没什么好处。那天走得急，忘记问你名字，你叫什么？&rdo;

&ldo;何川青，人可何，山川的川，青草的青。&rdo;

小蛮正要启口，他忽然摆摆手，抢道：&ldo;不必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姓谢，名小蛮。家住城南近郊，排行老三，而且还是庶出。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都未出闺阁。&rdo;

姑娘惊得险些蹦起，&ldo;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rdo;

&ldo;我掐指算出来的。&rdo;

&ldo;这么说，你还真懂方术？那日我碰见你时，是在与人斗法吧？&rdo;

何川青点了点头，道：&ldo;是，那个追赶的人正是我师傅。多年以前，我反出师门，后来和他老人家一直不睦。最近才见面，结果谁知没讲两句便说翻了，动起手来。我逃到这里，正巧让你撞见。&rdo;

她不禁心想，不尊师道可是大逆，便说：&ldo;为什么要擅离师门？难道你师傅他不是好人？&rdo;

何川青只是摇头，不做答。

&ldo;那么他是好人，你不是好人？&rdo;

&ldo;我不知道。我想，他大概既不能算做好人，也不能说是奸恶之辈。只是他看不惯我的性子，我不爱听他教训而已。&rdo;

他说的话，谢小蛮不甚明白。她叹口气，低下头去。只觉得有个同年纪的人说会儿话，爽快多了。这几天心中的憋闷，似乎一扫而空。少年上上下下打量她，目光停住，瞥到手背上的鞭痕，忍不住问，&ldo;你手上怎么回事？&rdo;

小姑娘一慌，将手缩进袖子。何川青愈发疑惑，&ldo;这是竹蔑条抽的，谁干的？你若不说，我等会算也能算得出来。&rdo;

她见瞒不住，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回。少年听罢，微微一笑，&ldo;原来如此。你要抓鲤鱼，怎么不早说，这有何难？&rdo;

何川青说得轻描淡写，谢小蛮则大不以为然。这个月份天气尚冷，溪水还凉，根本不可能会有鲤鱼。青衫少年手执一杆晶莹翠绿的竹杖，站起身，四下环顾。他小心翼翼把头顶上挂的蜘蛛网摘下，对着它吹了口气。蛛网化做一张亮晶晶的渔网。少年将网交给小蛮，示意她噤声。何川青两只手指放在唇边，嘴里念念有词。竹杖点在洞壁之上，忽闻水声潺潺，仿若河流自洞中穿过。

他微微一笑，略抬了抬手里的竹竿。地下无端涌出清水，灌进洞穴。洞内不多时已是一片汪洋，而洞外却半滴水珠也没有。小姑娘用手摸身上，衣服并未沾湿。只见水随竿起，齐竿即止，涨到膝盖处便不再上升。

他说道，&ldo;愣着干嘛？还不撒网？&rdo;

话音未落，一尾一尺来长的大锦鲤&ldo;哗啦&rdo;蹦出水面。小姑娘张网急扑，逮个正着。鱼儿活蹦乱跳，在她怀里动来动去，把小蛮逗得大笑。这个时节在洞里捉鱼，岂非咄咄怪事？

她面上像是喜怒无形于色，其实私下简直快活极了。

倒在牙床上的妇人看见鲤鱼，险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手中的竹条掉到地下。两个姐姐瞠目结舌，原来奚落的话硬生生吞回嗓子。三人你瞄我，我瞄你，哪个都没吭声。小蛮忍住笑，心道这回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夫人看她神色，更加气愤，拍桌子喝道，&ldo;死丫头，这鱼是从哪里偷来的？&rdo;

&ldo;鱼是河涧中摸的，怎么说是偷？&rdo;

&ldo;鬼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令，河里哪会有鱼？&rdo;

小姑娘冷笑道，&ldo;这就对了。夫人你明明知道不会有，怎么还屡次三番遣我去买？你又是个什么居心？&rdo;

&ldo;你……反了你了！这倒霉的野种，我问你，市集上既然没得卖，想必是跑去哪个大户人家。从池子里捞的罢？果然是有娘生无娘教的东西！来人，掌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