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三德你还给我搞地下党呢,你们那事我早知道了。&rdo;
三德硬撑着抵赖:&ldo;啥事你知道?&rdo;
&ldo;就是老农们发秘密补助的事!&rdo;
宋三德的心眼毕竟不如崔振山,忙央求道:&ldo;振山你咋知道的?可千万不能对外人传,胡场长和赖场长都下过严令的!&rdo;
&ldo;还用我往外传?好多知青都知道啦,俩月前就知道啦。人家说就是从你嘴里传出来的。&rdo;
&ldo;我啥时候外传过了?这不是冤枉人么。&rdo;
这么三诈两诈,他从三德那儿知道了所有情况。原来对老农的秘密补助从建场半年后就实行了,那时是头任场长老胡在位。建场时来了三十几位老农,没过半年就走了一半。走的都是从&ldo;河地&rdo;来的,河地即傍河的土地,一般来说河地的土地肥沃,农活相对轻一些,收入也相对高一些,所以河地的老农们都吃不了农场的苦。留下的都是岗地来的老农,也是人心不稳。因为知青农场底子薄,分红实在太低,甚至比农村都不如,但农活强度比农村还重。胡场长为了稳住人心,就定了这么一条秘密政策。
农场和农村一样,一年搞两次分红,即夏季预分红和秋季最终分红。去年夏季分红时,颜哲这样的知青棒劳力都拿的是负数,饭量小的女知青相对好些,但平均也只有二三十元钱。如果老农们每年能拿固定的60元,再加上两季分红(他们都是最高工分,所以分红普遍比知青高),总收入至少是知青的四倍到五倍。这个差别未免太悬殊了,尤其对于颜哲、王全忠、何子建这类挑大梁的知青角色,经过一年锻炼,他们在农活上已经与老农们不相上下。
初听这个消息,颜哲和我都很气愤。不光是金钱上的吃亏,而且这么着欺欺瞒瞒的,也不是一家人的味道。那时人们还不知道赖安胜的秘密工资,它相当于知青年收入的十几倍。崔振山怂恿颜哲,咱们不能吃这个哑巴亏,老农的秘密补助从哪儿出?还不是咱知青的血汗!颜哲你威信高,说话份量重,这事你得挑头。
我给颜哲使眼色,让他慎重。颜哲正陷于沉思,没有看到我的眼色。他考虑一会儿说:
&ldo;算啦,他们拿就拿吧。老农们家里扔一堆老老小小,不像咱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算啦,每月五块钱,确实算不上多。&rdo;
其实全场知青中颜哲在金钱上是最窘迫的。除了他说的那笔不能动用的钱款外,他得不到家庭或亲戚们一分钱的接济。只有我给他一些,但我能给他的很有限,而且他还撑着男子汉的尊严,尽量不用&ldo;女人的钱&rdo;。下乡以来,颜哲已经把他的生活水平压到了最低线,没有在衣着被褥上花过一分钱。即使如此,也得买牙膏、肥皂这类必需品呀。这两年他算是尝够了&ldo;一分钱难倒英雄汉&rdo;的苦处,所以,连我也没想到,他在这件事上如此豁达。
崔振山没想到颜哲是这个态度,有点急了:&ldo;颜哲你咋这样稀屎?好多知青都说要找场里理论。庄学胥也说,他作为副场长,根本不知道秘密补助这件事。他甚至说了狠话,说胡场长和赖场长太独a道。光线低沉,半天了都没人在楼道出现。三到五层以及第八层楼道口安有小牛奶箱,绿色房子造型,透过自身的孔被大铁钉裁。&rdo;
这番鼓动在颜哲这儿起了反作用,他冷冷地说:&ldo;那就叫庄副场长出面呗。他甚至不用公开理论,在场部会议上提提就行了。&rdo;
&ldo;庄学胥说,由于他的身份,他不宜公开出面。他支持大家去提意见。&rdo;
颜哲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表示要送客了:&ldo;那你去提呗,你提最合适。这个消息是你最先知道的,最有发言权。&rdo;
崔振山给呛得愣了一会儿,悻悻地走了。
崔振山没有说动颜哲,但他并没有止步。那几天他在场里到处传播这个消息,很快在知青中闷出一个大火堆,火堆在悄悄地阴燃着,只等一点小风就会燃成明火。那阵儿,平素相处基本融洽的老农和知青之间出现了很深的裂隙,别说崔振山、岑明霞这样的刻薄人了,就连林镜这样豁达开朗的知青,也会笑着挤兑老农们:
&ldo;你们得多干点活,你们每月有秘密津贴哩。&rdo;
老农们红着脸,不敢再管教知青们。
那阵儿我对古人说的一句话有了深刻理解:衣食足而知礼仪。记得三年困难时期,在初中的班级里也常常发生一些争吵,像&ldo;谁偷了我的红薯&rdo;啦,&ldo;谁盛饭时净捞稠的&rdo;啦。三年困难时期过去后,想想这些争吵都觉得脸红,但在当时,对于饿得前心贴后心的人来说,谁也不觉得它可笑。现在也是这样。每月五元――这个钱数确实不多,但它至少够买牙膏和肥皂,有烟瘾的人可以去买33盒大舞台香烟(一角五分钱一盒),足够打发一个月的烟瘾;黄瞎子可以去买一顶蚊帐,不用拿血肉之躯去喂蚊子了。所以,尽管颜哲和我都没参与进去,更不打算挑头,心里还是同情大伙儿的。
这时胡场长已经&ldo;解放&rdo;,调到公社任革委会副主任。如果胡场长还在,以他的手腕,大概能把这场闷火消弭于未发之时。但赖安胜这块&ldo;青红砖&rdo;(北阴土话,大意为愣头青、莽撞、不会处事)却在火堆上浇了一瓢油。那天晚上他召开了全场大会,会上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