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穆见谢贞一直迷糊不清地喊着“娘”,却没有醒过来的征兆。他问太医:“太子妃的情况究竟如何了?她还能醒过来吗?”
太医早就急得满头大汗:“殿下,太子妃她现在情况很危险,就是这一口气在吊着了,臣等也不好说。如果今明两日,这口气还没上来,怕是凶多吉少啊……”齐穆:“你们已经是医术最高明的一群人了,都无法肯定将她救活,那她……唉。”
齐穆再次看向谢贞的脸,不由充满了同情。话说回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相见。谢贞的相貌不算美丽,顶多有几分清秀姿色,更没有世家大族里养出来的贵气。但她却有一种独特的羸弱感,就像是放在高台上的瓷器。风一吹,就很有可能摔个粉碎。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便是“可怜”吧。齐穆不喜欢谢贞,日后也不会喜欢上她。谢贞嫁进来,就只是成为谢家和皇室的系带,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不幸的。齐穆身为太子,自小就有一份很多人没有的同情心。父皇总说他这点不好,不适合在危机四伏的皇室里生存。要当一个成功的太子,必须得有手段、有魄力,更要有杀伐果断的决心。齐穆觉着,他这辈子都做不了一个成功的太子。那便浑浑噩噩地过着吧,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直到苏家出事了,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如此无能,根本保护不了身边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湄雪被流放。现在,他连新婚妻子也保护不了,他真是一个废物!“谢贞,你一定要醒过来。”
这一夜,东宫灯火通明。许多人在焦急等待,许多人在关心谢贞的生死。但他们在意的不是谢贞本身,全都是因为她的身份。如果谢贞不是太子妃,死了也就死了,草席一裹黄土一埋就过去了,可她偏偏是,还离奇扯上了宫里的公主。谢贞在昏迷中,只喊了自己的“娘”,生下她的那位亲娘。她多想回到娘亲的怀抱啊。除了娘,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在乎她、只在乎她这个人。……就这样过了一夜,翌日天光大亮。所有人看起来面色都很疲惫,毕竟谢贞这条命牵扯着不少人。有些人想让她死,有些人想让她活。萧屿见东宫侍卫都围得密密麻麻了,他再待下去,估计就得被他们发现了。正打算离开,看见底下一个婢女端着汤药过来。萧屿又看了她一眼,倒不是因为她相貌有何特别,而是她走路的步子很不一般。寻常人走路,大多是不会如此轻稳。这婢女很有可能是个练家子,身手估计还不错。等萧屿再看一眼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又多了些不对劲,目光落在她腰间。女子和男子腰带系法有些许不同,可这个婢女腰带打的是男式扣结,当然了,不细看也是很难分别的。至于萧屿为何会知道,他曾经给许清凝换过衣服,当时只盯着她衣服看,别说扣结了,什么纹路什么绣线都记得很清楚。他看着婢女,低语了句。她会是手误吗?一个人穿衣系带,日积月累早已成为了习惯,根本不会手误,除非她原本就是男子。“有意思。”
这婢女说不好还真是个男子,就是身形瘦弱矮小了些,所以才可以扮成女装。萧屿并不急着揪“她”出来,且看看打算干什么。只见这人推门走了进去,放下药碗。齐穆已经上朝去了,没有守在谢贞身边,只有一个太医在给谢贞把脉。东宫侍卫虽多,只能防得住明枪,防不住暗箭。而且他们都守在门外面,无事不敢进入太子妃的房间,没把这个婢女当作有危险的人,所以他男扮女装,是最容易混进来的。太医正在给谢贞施针,没有回头看,只道:“你把药放下就出去吧。”
婢女勾起唇角,悄悄走到了太医背后,将太医一掌给打晕过去了。他根本不是东宫的婢女,而是男扮女装的刺客,就为了取谢贞的性命。谢贞若是死了,这桩案子就能定下了。但他不能给谢贞留下太明显的伤痕,只抓住被子蒙住她的脸,意图将她闷死在被子里面。……都说身体在感知到死亡的刹那,会产生过激反应。谢贞双手紧紧抓着被子,脚背绷得僵直。她睁不开眼睛,也听不见声音,想起了自己七八岁时候,偷吃了原本要送给大哥的芋泥糕。她就偷了一块,刚吃了一小口,就被厨房嬷嬷抓到了祠堂。谢家家风严谨,不允许有作奸犯科之辈。谁若是犯了错误,都得受到严惩。偷东西是很大的错误,即便只是偷了块芋泥糕,那也是偷。于是,管家拿着两指宽的竹条,一下下打在她后背上。她趴在地上抱着头,芋泥糕从她袖子里掉出来,被管家给踩碎了。好疼啊。可是那口芋泥糕,真的很好吃。她好想再吃到啊。命运不公,给了她一个庶出的身份,还夺走了她的娘亲,将她丢在泥淖里被人践踏。可她没有反抗,从来都是顺从天意,委曲求全了十八年,她安安分分地过着,就是希望得到一点怜悯,能再尝一口那块芋泥糕。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让她死?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肯放过她呢?“娘,好疼好疼……”谢贞在无声地呐喊着。可这个刺客还是不会放过她,他用双手按住棉被,捂住她的鼻息,眸光逐渐变得阴狠!萧屿捡了片碎瓦当暗器,朝他手上一掷。刺客吃痛甩开了手,这才发现屋顶有人,看起来还是特意在蹲守自己。他等不及将谢贞闷死了,直接拔出刀去砍她。萧屿心想,许清凝还真是思虑周全,她如何知道会有人混进来刺杀谢贞呢?实在是很聪明啊。如此一想,萧屿嘴角又多了些无法掩饰的甜蜜,连看底下这刺客的目光都变得柔和许多了。“今天心情还不错,可以让你选择一种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