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凝不认得此人,但她在他眼里看见了汹涌的恨意。他想杀了她!素不相识的人,也能产生如此大的仇恨。如果她没猜错,他应该是先帝的人吧。男人启动暗器,“去死吧!”
可就在这人动手之前,一支飞箭就射穿了他的脑袋,霎时脑浆四迸、血溅当场!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仰面倒下去。手里的暗器,滚了几圈也没发射出去。这时,众人纷纷朝殿外看去。只见一身姿挺拔的男子,玉立门口,他手持弓箭,拉满了弦,刚射出一箭。萧屿的箭法向来是极好的,能在百步外射穿敌将首级,眼下这个再容易不过了。男子红衣烈焰,高高束起的马尾发随风而动,气势张扬跋扈,嘴角衔着不可一世的笑,硬生生将天地都给比了下去。朝臣中不知是谁喊了句:“萧将军,你终于来了!”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这位爷呢?虽然许清凝拿出了传位遗诏,但萧屿有二十万兵权在身上的,如若他不服新帝,生出反意,新帝的龙椅怕是也坐不安稳。毕竟,外面不是有流言说,萧屿和许清凝互为死敌吗?既然是仇敌,那他怎么能甘愿俯身为臣呢?太子余党见状,心里又起了希望。他们将希望寄托于萧屿,等着他将这个鸠占鹊巢的女人拉下去。快,快将她拉下去吧!好多人都迫不及待了,巴不得自己代替萧屿动手。可他们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仅是眼巴巴看着,等萧屿动手,他们再簇拥而上。但是,他们都想错了。萧屿不但没有半点谋逆之举,反而还主动朝新帝走去。今日是许清凝的登基大典,他怎么可能不亲自来看看呢?他不但要来,还要送上她一份大礼。萧屿透过重重人群,看向站在高台处的女子,眼里心里皆是欣慰。他的阿凝,从来不是依附于人的金丝雀,而是直上九天的飞鹰。他为她而骄傲,从内心深感自豪。与此同时,许清凝也在看着他。他们的对视,浑然忽视了周围所有人。天地万物,唯卿与吾足矣。之前说话的臣子,再次扬声说了句:“萧将军,难道你也愿意认这个新帝吗?”
许清凝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人是刑部侍郎柳辛。柳辛是齐穆的挚友,也是齐穆最坚定的支持者。树倒猢狲散,齐穆获罪被囚,柳辛倒是一直没有放弃,他也算得上是个君子了。萧屿听见了柳辛的话,缓缓放下弓箭,却骤然抽出了佩剑。剑锋朝外,锋芒逼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萧屿的厉声比剑锋还要冷冽,“我今日护新帝登基,谁有异议就来问问这把剑!”
这张美人皮披久了,也没能让众人忘记了他是谁。他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散发杀气,更别说拔剑相对了。朝中大部分是文官,见此阵势纷纷吓得腿软,哪里还敢有异议啊?柳辛不是莽撞之人,他原以为萧屿与许清凝不合,才试着想撺掇一二,谁知这两人早就狼狈为奸?既然太子大势已去,他这个刑部侍郎不当也罢。柳辛取下头顶的乌纱帽,仰天长叹,苦笑着说:“鸠占鹊巢,天要亡我东齐啊!”
今日是许清凝大喜,没由来被这些人破坏了心情,她想让人将柳辛拉出去杖毙。沈雁书却事先猜出了她的想法,他从列队里走出来,作手一揖,劝阻道。“陛下,今日是登基大礼,不宜沾血。柳大人殿前失仪,不如就赐他杖刑,禁足于府。”
他的意思很清楚了,要保柳辛。当初,沈雁书开出的那三个条件里,其中一条是让她宽以待人、施以仁政。许清凝如今龙椅都还没坐稳,自然不能过河拆桥。她只能免了柳辛的死罪。“来人,将柳辛带下去杖责五十,贬去太仆寺养马。”
从刑部侍郎,到六品的太仆寺丞,可谓是天差地别。柳辛笑着接受了,讽刺道:“罪臣叩谢陛下大恩啊!哈哈哈……”他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笑。其余众人面面相觑,竟是不敢多加言语。如今有权有势的朝臣,都认这位新帝,他们这些小喽啰何必撞上去送死呢?……萧屿走向殿内,站至许清凝面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说:“臣今日要送陛下一份大礼。”
许清凝内心诧异,萧屿要送她礼物,他私底下送就好了,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怕不是在使什么小心思?“什么?”
萧屿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许清凝身边的内侍总管,也就是吉祥。吉祥转呈给许清凝,“陛下请过目。”
许清凝怀揣着疑惑,打开了这个盒子。里面竟然赫然摆放着一枚兵符!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屿,不知该说什么:“你……”众所周知,先帝忌惮萧屿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手握二十万大军。可萧屿,竟然就这么交给了许清凝!文武百官见状,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是萧屿疯了,还是他们疯了,又或者是这个世道疯了啊?今日,萧屿交出兵符,相当于将自己的脑袋交给了新帝。日后他但凡要动兵,都得求得新帝的许可。万一,新帝对他产生了怀疑和忌惮,夺了他的兵权,岂不是能轻轻松松要了他的命吗?哪有人这样蠢的?萧屿看起来也不像突然病了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二人身上,几乎要给看穿了去,也没看个所以然出来。他们唯一想出来的合理理由,就是萧屿鬼迷心窍了,真的中邪了。许清凝顿觉手中的兵符重若千钧。这不只是兵符,更是萧屿对她沉甸甸的情意。君臣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信任,他选择信任她,同时也交出了自己的命。萧屿当着所有人的面,问许清凝:“陛下,你喜欢臣的礼物吗?”
许清凝怎么能说不喜欢呢?她就是觉得太沉重了,他这样待她,好到没有丝毫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