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年,秦庄襄王三年。
暮春三月,咸阳都。
春雨千条万丝,从天际洒下,玲珑剔透的雨水,敲打在咸阳禁宫的墙头瓦当之上,复又顺着旋曲纹的瓦当幽幽滑落。
滴答……
滴答!
“驾——”
一辆金盖辎车驷马并驾,从远处飞驰而来,将春雨的恬静蓦然踏得稀碎。
四匹骏马,金当卢、玉杏叶,车辕左右之上各立着一只错金银鸟展翅?,神鸟头部颈部的毛羽用错金错银的工艺装饰,便连鸟爪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一丝一缕,极尽奢靡。
“何人车驾,擅闯咸阳禁庭?”咸阳宫最外围皋门的黑甲守卫执戟高喝。
“放肆!”驾着金盖辎车的骑奴驾士并不下车,手持金把马鞭,虚空挥舞,打出啪啪烈响:“不长眼招子的竖子!看不出这是华阳太后的车辇么?快开皋门!幼公子重病,若是耽搁了太后探看幼公子,尔等死罪!”
“华阳太后?”黑甲武士微微失色,立刻高喊:“打开皋门!快开皋门!”
另有皋门传令官发足猛跑,冲向咸阳禁宫库门,一路传令:“华阳太后驾至,打开库门——”
库门传令官再次向内快跑传令:“华阳太后驾至,打开雉门——”
“华阳太后驾至,打开应门——”
“华阳太后驾至,打开路门——”
咸阳禁宫五门大开,金盖辎车一路畅通无阻风驰电掣,横跨五门三朝,直抵禁宫最内的燕朝华阳宫。
华阳宫坐落于咸阳宫之内,本是秦国太子的居所。如今的秦王之所以可以从二十几个兄弟之中脱颖而出,继承大统,全靠华阳太后鼎力支持,秦王为了感激华阳太后,将居所扩大,营建华阳宫,专门供华阳太后居住。
“老身的乖孙呢?”
“哪个天杀的叫老身的孙儿掉入了池塘?”
“池塘之水寒凉,蟜儿身子骨素来柔弱,哪里禁得住那般的风邪?”
“蟜儿?老身可怜的蟜儿你快睁眼看看,大母来看你了!”
成蟜闭着眼睛,耳畔是清晰的哭声。
成蟜自打出生开始,便不同于常人,五感通达,敏感至极。无论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还是触觉,都比旁人敏锐百倍,甚至千倍,他能听旁人所不能听,查旁人所不能查,感旁人所不能感,仿佛多生了一副玲珑心窍。
然这样的敏感,也伴随着致命的副作用,旁人吹吹风,喝喝凉水,顶多顶多不过闹场肚子,这样小小不言的寒凉,对于敏感的成蟜来说,却会要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