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肉被生生撕咬下来怎么可能不痛。
夏行星说得风轻云淡:“被咬的时候很痛。”痛得他几乎要晕过去,痛得他几乎要放弃求生的欲念。
“后来不痛了。”
这是真话,这些年的种种经验告诉他,没有什么痛苦是永存的。
即便某个当下你被伤害得鲜血淋漓,觉得不堪忍受万念俱灰,但所有的伤口都会有结疤的一天。
咬得住牙关,就熬得过去。
关关难过关关过,人生惟一的希望便在于此。
他不甘心丧命于一只发疯的野狗,不甘心溺毙于一池肮脏的污水,所以便要死死撑着,去抗争,跟狗,跟人,跟天跟地。
他熬了过来,那些痛苦也就过去了。
他过去了,霍经时过不去,仿佛在鉴赏什么艺术珍宝一般将那伤疤看了、摸了一遍又一遍。
目光灼热炽烈,又似有更复杂的情绪翻涌。
自从与夏行星重逢之后,他时常忍不住想,这世上莫不是真的有因果报应。
从前的他不信天命不信神佛,只信自己,所以无所顾忌与敬畏。
可当他一次又一次在这个人身上尝到他从未想象过的苦楚他便不得不又一遍遍去反思——
十年前他是不是真的对夏行星太坏了。
所以今时今日,那些苦和痛都乘以十倍百倍地反馈于他身心。
就连惨遭此难的当事人都放下了,他这个后知后觉的“落井下石者”却耿耿于怀。
夏行星经历过什么,自己从来不说。
霍经时只能找人去查,每每当他以为自己掌握了全部的时候,又总能无意发现对方身上还有他根本没有想象过的遭遇。
他每新发现夏行星的一个伤疤,便要重新忍受一遍那种针尖细细密密刺在心头的痛意。
不剧烈,却漫长、折磨、冷彻心骨。
人大抵都是这样,若是不上心,旁人遍体鳞伤亦可冷眼旁观,与己何关?
可一旦上了心,就连对方的一伤一痕都痛在己身。
霍经时这样偏执冷漠的人更不外乎如此,在他拥有肆意狂妄拒绝和伤害夏行星的时候没有手下留情。
可一旦上了心,便立马以数十倍百倍遭到反噬。
偏偏他上了心。
谁让他上了心。
迟来地上了心。
夏行星过去的这十年,是他想忽视却根本揭不过去的一页。
他第一次有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事情。
夏行星有些受不了对方狂热复杂的视线,那目光如有实质,一寸一寸扫过他的皮肤,仿佛生出一只手触摸了上去。
他动了动腿,忽然问:“很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