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胖子“嘶嘶”地心疼地抽着气把棺材破开了一个口子,就见一霎间十几只虫子从内里盘旋着飞了起来,在黑暗地空间中,带动起一道道阴森的蓝色曳光,随即散开,扑向姜祁和胖子的方向。
只见这虫子是个头很大,是一种大型甲虫,体色宝蓝,头面呈光亮的金绿色,闪着金属光辉。鞘翅近黑色,杂有许多淡黄褐色的不规则斑点,前足特别长,鼓动着翅膀扑过来的时候,姜祁和胖子都猝不及防,被狠狠咬了几口,伤口都见血了。
见这飞虫有这样打的杀伤力,胖子和姜祁急忙闪避,但是有越来越多的飞虫扑过来,而更有意思的是,这虫子只盯着胖子去了,扑满了胖子全身,而姜祁居然身上只有寥寥几只,拍打掉了之后都奔着胖子的方向去了。
胖子大叫着拍打,蹿起来慌不择路地跑,姜祁喊了他两声,一转头就看到他跑得没影了,像是进了来时的通道里——其实他刚才发现,虫子之所以被胖子所吸引,因为地上的手电恰好照到了胖子全身,他刚才跑路的方向也是手电照耀的方向,这虫子大抵是有趋光性的,眼前的石壁的光影上,就汇聚了一堆飞虫。
胖子人不见了,姜祁就小心翼翼把棺材撬开,但见里面除了飞虫,其他什么都没有——这是一具空棺。
他自然知道这是空棺,因为这个地方,真正的棺材,是埋在水底下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具空棺,因为这棺材其实是一艘木船,是让人坐进去,划到水中央的。
姜祁跳了进去,棺材随水自己漂移起来,不多时就见这棺材又一次停在了刚才停顿的地方,姜祁伸头一看,发现这水里若有若无似乎有一点光斑。他将手电含在嘴里,跳下水去,一气往下深入了十几米。
水下冰冷无比,然而他看到的一切更是让他觉得浑身发寒——因为水下有一层冰面一样透明的东西,比玻璃模糊,透过这东西,他看到了一具尸体。
这尸体是一个五十多岁身穿红色官袍的的老男人,但是面容额阔口丰,眉骨棱高,乃是一副十足的好相貌,静静躺在那里,就好像沉沉睡过去一样。姜祁的心一下子轰然跳了起来,他知道这是谁,这人就是困扰他无数个日日夜夜,埋下一切秘密,造成了如今这样局面的始作俑者,汪湛海。
姜祁无法直视这个人,因为他如今半是回忆起了一些东西,他就知道自己和这个人的关系。
他不想有这样的关系,但是他无从选择。
汪湛海尸身数百年依然不朽,而他谋划的一切,几乎可以说是太半功成了,只是这世上到底不允许有这样一个逆天的人的存在,何况他一切的谋划,并不能说是好的。
姜祁看着这个人,又看到环绕他身体的五个盒子,这九宫盒他已经拿到了五个,还有一个在自己手里,还有一个在他的敌人手里。他最后一眼看了汪湛海,将他的面容记在心里,然后缓缓浮了上去。
然而他浮出水面,就有两支黑洞洞的枪顶在他的脑袋上。
姜祁似乎并不惊讶,看到眼前坐在阴沉木棺材里的两个人,“马三元,田启敏——”
没错,用枪顶着姜祁的就是这两人,他们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姜祁,就像是在看一个从水底露出真面目的怪物一样。
“真是荣幸,”姜祁也累了,双手扒住棺材,露出一个莫名的神色:“来结果我的是你们俩个。”
“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马三元紧紧盯着他,用枪迫问道。
“也没多久,”姜祁道:“骨刀并不是贮藏记忆的法器,而是开启记忆的钥匙,你们也没想到,汪湛海已经机关算尽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他还在淮河边上,为自己弄了个三生石,就算是骨刀丢了,还有三生石存在,一样忘不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田启敏叹了一声道。
“其实我不明白,”姜祁还真认真想了一下:“你们手里有一个九宫盒,缺少这一个九宫盒,这大阵就永远无法开启,汪湛海也永远无法达成所愿,你们怕什么呢,为什么还要对我赶尽杀绝,就像当年对刘盛和做的一样?”
“因为你终将和他一样,”马三元道:“走在一条不归路上,而得到记忆的人,就不能称之为人,都是冷冰冰的机器,会穷尽一生,达成这个传承自记忆的目标。你看看刘盛和,可以用十年的时间,筹谋征南将军印,而且他还成功了,这就是可怕的地方。”
“我觉得真正冰冷的人,不是我。”姜祁非常认真道:“我只是想起了我曾经是谁,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现在是谁——只是你们根本不会听我辩解,你们要的,只是万无一失的安全感,打死了我,也许就有了,最起码也有几十年的安全感,然后等到下一个人的出现,周而复始。”
马三元和田启敏的眼里都有了一丝触动,只是他们很快就掠过了:“没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姜祁就道:“你们让潘大海过来,我要让他亲自结果我。”
马三元就道:“他不想杀你,他下不去手,我们刚才将他打昏了。”
姜祁忽然地笑了一下:“每个人心中有一把火,但外人只看得见他冒出来的烟。”
马三元举起了枪,却忽然看到姜祁嘴角的笑意,这让他感觉不妙——果然下一秒,棺材忽然剧烈晃动了起来,俩人登时站立不稳,摔得东倒西歪,而捉着枪的马三元急忙朝姜祁的方向看去,果然这家伙已经沉进了水里,他大叫着开了七八枪,然而枪枪打进水底,连个水花都看不见,他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至于是谁干的,那就很显然了——田启敏一翻身落进了水里,大叫道:“潘大海,你要背叛组织吗?”
胖子从水底露出头来,脸上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畅快:“老子我向来就是这么不顾人意,哈哈哈——”
他一把将棺材踢翻,横在马三元和田启敏之前,然后大笑道:“我且为君捶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
姜祁已经游到了岸边,闻言心头一热,眼泪淌了出来。
他回头再看了在水中沉沉浮浮的胖子一眼,就疾步跑出了这个地方。两只黄金鸟飞起来为他指路,他跑出河床,一下子被浪涛刮得七扭八歪,台风已然来临,不过幸好有河道管理局的巡船在河上,发现了他。
他从淮河上来,马不停蹄地飞往了西藏,那是他终要面对的宿命。
从拉萨到塔尔钦再到冈仁波齐山,他租了棉衣上了山,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两个喇嘛静静地等待他,看见他也不说话,只是带着他一直往山上走去。
天色微明,蒙胧中天际里自东向西绵延静卧着冈底斯一系山脉,常年不化的积雪与崖畔悬挂的冰川千姿百态,而他脚底这座主峰犹如一把尖刀直插云霄,给人一种万仞冰川直耸天的雄浑巍峨、冷峻圣洁之感。
他慢慢爬上峭壁,看到厚积的冰雪下面裸露的岩石,还有那裸露岩石上植被的耐寒的苔类生物,然后站在这一处峭壁之上俯瞰下去,看到那巨大的秘密。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旁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也看到了山下巨型冰斗之下的东西,不由得微微一怔。
“看到了吗,”姜祁道:“昆仑胎这个天定的宝穴里,葬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