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师兄放心。&rdo;
安排妥当之后,白清远同何婉秋道了句&ldo;万事拜托&rdo;,便领了白管家策马而去了。
上官紫燕他们赶到别苑时,比白清远约迟了半个时辰。看着何婉秋将备好的药品交与别苑仆从之后,几人饮了苏合香丸的药剂,又在衣衫外套上一层白衫遮蔽,并用帕巾蒙住双手和脸部,只露出上半张面孔。何婉秋解释道,这些穿过的衣物和使用的帕巾,每日都会统一烧毁,然后换上新的备用。
白家的别苑虽比不上名医山庄,但也不小,每个院落皆被围墙相隔,只有几道拱门以便进入。不愧为名医世家,看来当初在设计这里时白家人已经想到以此作为养病、清休的所在,因此被高墙隔开的每个院子,都自成一处,不被外面所打扰。
白清云作为山庄二少爷,自然被单独安排在一个院落之中。一行人穿过门廊,刚走到院门口,便看见几个身影立于院门外,打扮与他们无异,也是遮掩严实,两名家仆正往外抬着一身盖白布之人,沉默中弥漫着哀伤。
依据身形,上官紫燕一眼便认出了白清远。她快步走上前,但白清远似乎并未发现她的到来,目光出神地落在被抬出的人身上。虽被遮住大半脸庞,却掩不去露在外面的眼眸中满满即将溢出的痛苦。
&ldo;师兄……&rdo;上官紫燕轻唤,不忍打扰这样的白清远。将心比心,若相依为命的哥哥有何意外,她恐怕早就情绪崩溃,无法像白清远一般还站在这里。她拍了拍白清远有些颤抖的肩,亦心酸得红了眼眶。
何婉秋见此情景,小心问道:&ldo;莫非清云他……&rdo;
&ldo;已经无力回天。&rdo;白清远神情未动,如失了魂魄一样回答,&ldo;都是我疏于照顾,若我昨日来看他就好了,即便没办法医治,也不至见他最后一面都赶不及。&rdo;
&ldo;师兄,不怪你,相信清云也不会这么想。&rdo;上官紫燕握住白清远冰冷的手,终于忍不住落下泪。何婉秋也以手掩面,轻声涕泣起来。
&ldo;不,这不是二少爷!二少爷不会死!你们骗人!&rdo;
一道尖锐的叫喊划破了低沉的气氛,小碧的身影奋力拨开众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扑到白清云的尸首上。因她太过用力,甚至扯掉了原本盖在尸首上的白布,上官紫燕只望了一眼,便胃中一阵翻搅,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躺在木板上的白清云虽然穿戴整齐,但露在外面的肌肤几乎无一处完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浓疤恶疮,有不少甚至溃烂流出黄白的脓水,混合着些许血丝,看起来狰狞而恐怖。连那本应与白清远有七八分相似的俊逸脸孔,也如戴了张鬼魅面具,难以辨出最初的模样。
&ldo;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疮,皆戴白浆,随决随生。小燕子,别看。&rdo;
青翊低沉的声音传来,他将上官紫燕拉往身后,不着痕迹地遮住了她的视线,自己则望着躺在木板上的尸首,陷入沉思。
两旁的家仆在白管家的示意下,忙将小碧拉开。小碧坐在地上,仍旧哭泣得悲切,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全部力气,连站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自己完成。白管家轻叹一声,欲拾起地上的白布盖回,却被白清远拦阻。白清远弯腰捡起白布,走到尸首旁,凝视了白清云片刻,才缓缓将白布覆了回去,每个动作都似有万斤压在身上。
&ldo;白管家,先把清云的尸首抬到青林外专门的停尸处,明日一早,便放火烧掉。&rdo;白清远艰难地开口命令道。
&ldo;是,我会派人看守好。&rdo;
&ldo;不必了,我也一起过去,今晚就在青林那边的暂时住所过夜。&rdo;
&ldo;清远,我和你同去帮忙。&rdo;何婉秋柔声道。
白清远未再答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大家都明白,他需要以这种方式与自己的至亲做最后的道别。
小碧忽然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跪行几步来到白清远面前,拉住他衣摆,声泪俱下哀求道:&ldo;大少爷,求求您带奴婢去吧,我也想送二少爷最后一程。&rdo;
白清远扶起她,体恤地安抚着:&ldo;小碧,你若去了,必定情绪激动,今日还是先回庄里休息一晚,明早再来青林与我们会合不迟。&rdo;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望向上官紫燕几人,&ldo;我怕是无法送你们返回山庄,紫燕你们随家仆回去即可。另外,青翊公子,我尚有一事相求。&rdo;
&ldo;但说无妨。&rdo;
&ldo;我知晓你懂些医术,依清远所见,也绝非普通皮毛而已,我与婉秋皆不在庄里,庄内虽有不少通医理之人,但不能无人安排。为求谨慎,今晚回去后,希望你能监督一下大家饮药和防护。&rdo;
&ldo;小事一桩,在下会尽我所能。&rdo;青翊爽快应下。
得到青翊的保证,白清远才放心带人抬了清云的尸首离去。空气中只剩小碧的哭泣声低回哀伤。上官紫燕垂眸看着仍跪在地上,痴痴目送抬尸首的队伍渐渐消失不见的小碧,心中生出隐隐的同情。
入夜的名医山庄比以往更加清冷安静。上官紫燕坐在房中,只觉得空气沉闷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她微微打开窗,让晚风轻钻而入拂上面颊,这才感到好受一些。她想找人说说话,以缓解心中的抑郁之气,不知为何,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竟是青翊那张可恶的脸。但忆及上次送药时的不快,她又打消了念头。她将手支在腮边,愣愣地望着窗外的月色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