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的几分钟是大厅至今为止最为安静的时段,一方宣告开枪,另一方回答“防御”,如是反复,最后用一声枪响结束了回合。然而在这安静的底下却是暗潮涌动。
姜凉将子弹放在最后一个弹槽,这是极容易预见的情况,但在刚才的余威影响下,项南星最后也只能一路防御到底,让自己累积计量一口气上升了十一毫升之多。此时他的累积计量来到了三十五毫升,距离五十毫升的注射线已经不远。虽然撑过下一回合不成问题,但若是再一次表现不好,之后的那一回合将成为他在这场赌局里的绝唱。
相比之下,姜凉的斡旋空间则要大上许多。刚刚他已经在战胜毒液的过程中展现出了自己非人类级别的强悍,足以证明一切,接下来就算接受救护也无损他的威名。这样一来,他便可以适当选择“观望”,让双方的计量差距慢慢拉开。
但即便如此,面对项南星的第一枪,他还是谨慎地选择了“防御”。
假如这一次“防御”顺利挡下了项南星的子弹,那么后者的斗志大概会被彻底摧毁吧。电视机前的看客们都期待着这样的结果,然而这种好事终究没那么容易发生,随着一声空响,姜凉这一次防御落空了。
“刚刚的毒液还没化解,立刻再补上十毫升的话,说不定真能把人击倒。这一点,体验过连续注射的项南星再清楚不过。”鸣柳分析道,“从这个角度来说,将子弹放在第一枪有可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姜凉选择防御,应该就是考虑到这种情况吧。”
她转过头,想看看徐闻对此的看法,却见后者紧锁双眉,像在苦恼着什么。
“先生,想到什么了?”她好奇地问道。
“也许是我的错觉。”徐闻摇头,“不过在听到空响的时候,我发现姜凉好像有点意外?”
鸣柳下意识扭头看向姜凉,却在反应过来后苦笑了一下。先不说现在已经错过了观察的时机,就算重来一遍,她也未必能从对方脸上挖掘出那样的表情。那些在掩饰情绪的高手身上极其细微的信息,注定只有“深渊”徐闻这种顶级的高手才能看到。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颠覆了她过往的观念。随着项南星一枪又一枪地发出宣告,姜凉竟然也连续不断地选择防御。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毒素作祟影响了判断,他的防御连续落空,累积计量以两毫升一次的速度不断往上涨。
胜败乃兵家常事,姜凉之前也有过连续猜测不中的时候,只要还没到结局,这些都只是过程罢了。真正让鸣柳惊讶的是他此时流露出来的情绪。或许是被疲累削弱了掩饰情绪的能力,面对着一次又一次的防御落空,姜凉脸上的讶异越来越强烈,强得连鸣柳都能看得出来。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甚至像是认定了项南星的每一枪里都该有子弹似的。
这讶异里混杂着疑惑,而疑惑带来了思考,让他脸上阴晴不定。在每一枪的间隙里,他飞快地建立假设,再推翻,再建立,项南星的每一枪都像是在帮他验证自己的答案。终于,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与此同时,他的眼里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你……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姜凉的目光在地板某处扫过,语气除了惊讶之外,竟还有几分敬佩。徐闻捕捉到了他的这个眼神,于是顺着目光方向看去,略一思索,心中立刻剧震。
“两个人都是怪物!”他咬着牙狠狠地说。鸣柳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发现了,不过也迟了。”
一声感叹之后,姜凉的语调竟然变得轻松起来。如他所说,不管他发现了什么样的真相,至少对于这一回合来说都已经迟了。此时项南星已经用完了前面的五枪,而姜凉也对应做出了五次防御,结果全数落空。这一回合结果已定,最后这一枪,双方不过是例行公事。
但反过来说,如果项南星在这过程中真的耍了什么花招,而姜凉又已经看穿的话,只要在下一次再轮到项南星前想到破解方法就行,这样一想,也不见得就真的太迟。
“你懂的。我说的迟,并不是指这一回合的结果无法改变,而是我已经来不及像你一样,将对手的秘密武器反过来变成勒住他脖子的绳索。”姜凉微微一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我第一次摘下面罩的时候。”项南星说,“但就算想到,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姜凉笑道:“但不管如何荒谬不堪,只要是唯一符合所有条件的答案,那就只能是它。”
他们说的话看似云里雾里,彼此却都心知肚明。
“所以我采用了那个答案,并假设它的前提成立,以此拟定我的计划。”项南星说。
“我不得不假设,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可以‘听见’别人的心跳。”
“这是不可能的!”鸣柳失声,“没有听诊器一类的设备,人根本不可能听到心跳!”
“她说的没错。”姜凉笑道,“这从生理上就不可能,就算是那种在极度安静下听到的所谓心跳声,最后也被证实不过是耳后动脉的搏动声响而已。光靠耳朵,不可能听见心跳。”
“是的,但还有一个理论上可行的做法。”项南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的耳朵再灵敏也听不见心跳声,但如果你眼睛足够锐利,却有可能通过观察我颈动脉的搏动来判断心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