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管搬出「铁证」来:“民间夫妇成婚,尚要三书六礼。臣与长公主,既未下聘、也未迎亲,更无夫妻之实,婚姻实属无稽之谈,又何来三思?臣再次恳求官家做主。”
这几句话,尤其是「无夫妻之实」,更让司姚无颜见人,她几乎已经把头低得与颈齐了。
各种各样的眼神,在大臣和宫人们的目光中交流传递,就差窃窃私语了。
面对孟氏、面对百官,司元真的很为难,他望着王敬,勉强压制了心中的不满:“下聘为汝兄,迎亲是汝弟,纳采、纳吉、纳征、请期,皆是令堂亲力亲为。王驸马在大婚前后身体不适,才由家亲代劳,岂能因此泯灭事实?”
王敬心中,不满更多,想当年在永昌签下生死状时,司元明明许诺过他,大事成,则为他做主废除婚姻,他不惜拼上身家性命为司元做事,如今司元竟翻脸不认账?
反正他如今基本是个瞎子,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脸色,事与夙愿违,索性就吐个畅快:“纳采、纳吉、纳征、请期之时,臣之发妻满氏都健在人世,不曾和离、不曾休妻,臣想请问官家,那长公主过门,究竟是妻是妾?”
这般咄咄逼人的言辞,简直把司元气个半死,他瞪着王敬,手掌紧握龙椅左右扶手,几乎捏得双手打颤:“王驸马是定要朕的即位之日成为你的和离之日吗?”
司元此刻的神色,就好似昔日在永昌宫、差点烧死王玉的那一晚。
当时,司元满面怒色质问得是「你要我接受这样的儿媳,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吗?」
而当时王敬也目光锋利地回应「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女儿也不屑于做你家儿媳!」
可今日,司元已经登极为帝,王敬若再敢这样针锋相对,便是大不敬之罪了。
请命无望,王敬不得不闭了嘴,又一次选择忍气吞声。
大典结束,百官款款散去,离开太极殿。
王敬拄拐走得很慢,在人群中越来越落后,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王敦和王敏也故意走得慢些,待周围无人时,王敦便数落起王敬来:“新帝刚刚即位,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自己掂量不出吗?再说了,公主整日住在宫里,你在家里,互不相扰,和不和离又有多大差别?留个虚名,不过是为了脸面,你何必固执?”
王敬不答,只是拄拐前行。
王敏从旁观着王敬的眼神,揣测着问:“是不是……为了桃姑娘?你只有摆脱了驸马的名分,才能名正言顺和她在一起?”
王敦听了,蓦然摇头:“若是为了她,那就更不能了。那日她使妖法绑人、腾空而飞的事,全城都传遍了。官家岂能不防着她?”
王敏也低声附和道:“正是。毕竟废帝是被桃姑娘带走后失踪的,万一哪一日又跑出来作乱,她可脱不了关系。”
“而且,她这一年多跟陈济走得太近,在梅香榭孤男寡女独处了多少次?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说到这里,王敦没好意思说下去。
王敬微微一笑,突然立住手杖,停了脚步。
尽管他已经很难看到人影了,他还是稍稍回头,对着王敦、王敏:“二位兄长可曾想过,我死后会与谁合葬?”
王敦、王敏都愣了一下。
“众人皆知,我将不久于人世。将死之人,为身后事盘算几分,有错吗?”王敬低着头,因为几乎失明而眼神呆滞,却依然流露出悲哀。
他仰天长叹一声,朝着太阳的方向,勉强感知着隐约的光亮:“我不愿我死后,在地底下还得等着与那个我最憎恶的人长眠,我想用此生仅剩的一点点光阴……去换一点点自由……最后的自由……”
王敦看到王敬这个模样,一阵心塞。
王敏想了一想,建议道:“要不……你去央求桃姑娘私奔吧?她不是会飞吗?她可以直接带你飞离这里啊!”
“王敬!”一声尖锐的喊叫声从后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