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听问,便又放下了酒杯,问了一个在他心里搁置了许久的问题:“我已是将死之人,这里也只有你和我,你是不是可以老实告诉我,阿娇是你杀的吗?”
“你果然还是要问这个。”陈济淡淡一笑,看起来毫不在意。
王敬转动着酒杯,神色凝重,“其实,无论你作何种回答,或者是不回答,我都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问呢?”陈济倚靠城墙,眺望着万里山河,似乎神清气爽。
“在永昌,那个夜晚,你曾立下重誓,如果你有谋害阿娇性命,就让她的魂魄来找你索命……”王敬回忆着往事,恨意越发明显,“那是子时,你怎么就敢起那样的誓,你就不怕她真的来找你索命吗?”
陈济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那就让她来呀!”
王敬静静坐在轮椅上,他的仇恨,显得是那么无力。
“你别忘了,我对她还有救命之恩呢!如果她的魂魄来了,你觉得……她是应该先报恩呢?还是先报仇呢?”陈济望着王敬,笑得十分夸张。
这笑声,让王敬深为震怒,不由得含恨质问:“你既救了她,又为何要害她?”
“因为我见不得你们好。”陈济收敛了笑容,脸色开始变得有点阴沉,“我讨厌你们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的样子。”
王敬愤恨极了,他无法理解,这怎么能算个理由?
“你的命未免太好了……生在一个书香世家,好好读书就行,不必南征北战、把脑袋挂在腰上过日子。你的父母那么慈爱,可以看着你长大、成婚、生子。你的兄弟和睦,永远同枝连气,一生都不必分家。
你还娶了一个爱你如命的妻子、生了一个听话孝顺的女儿……你根本不必努力,就已经是人生赢家,一切是那么顺其自然……你的命,怎么可以这么好?”在描述这些的时候,陈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眼神中都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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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敬听着,真是哭笑不得,“因为我运气好,所以你就一手制造了我的不幸?”
“是的。当我发现司姚对你念念不忘的时候,我便助她一臂之力,我还到处散步谣言,让她以为你们之间很有希望……她果然没让我失望,她特别努力……”陈济阴阳怪气,说着说着,又不禁放声大笑。
王敬捏着酒杯,手指颤抖,痛心疾首,“就算你要拆散我们,又何至于要了她的命?”
“那么好的机会,不让她死,还等着你们破镜重圆吗?我就喜欢看你悲痛欲绝、生不如死的样子!”陈济恣意笑着,又发出挖苦的腔调:“我还真以为你离了娇娇就会活不下去,以为你会与她同生共死呢!谁知你也不过是个薄情之人,转头就爱上桃叶,还情根深种呢?”
“我薄情?”王敬也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忽然手指陈济,一声怒吼:“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个人吗?”
“你给我闭嘴!”陈济也瞬间被激怒,他俯身,双手按住轮椅的侧边,几乎头抵着头,冲王敬大喊:“是你们害死了他!都是因为你们,他才会死!”
王敬含泪,无奈一笑:“你可以欺骗所有人,但你骗不了你自己……事实就是事实……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到这把年纪才得一子,你竟不好好珍惜……午夜梦回之时,你不会听见那孩子的哭声吗?”
“闭嘴!”陈济已经很不耐烦了,“告诉你,天冷得很,你的族人有些已经病了,你再啰嗦一会儿,只怕那些老的、小的等不起!”
王敬沉默着,不得不再次拿起酒杯,他想,他已然是非死不可,何必不给族人们多留一线生机呢?
“你的药,应该会很快吧?”
“放心,不会让你痛苦太久。”陈济怒色稍敛,慢慢直起了身子。
“我死后,还请皇上准许我与阿娇合葬。”王敬捏着酒杯,又道出了最后一个心愿。
陈济淡淡应声:“如你所愿。”
王敬握紧酒杯,心中隐隐作痛,喝下这杯酒,也许他就可以见到他心心念念的阿娇了……但是,喝下这杯酒,他便再也见不到他朝思暮想的桃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