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白银,对于冷知秋是什么概念?
是她十年磨一剑,一朝诗书行天下,赚取的人生第一桶金;是她执掌一个家的生计,拿到手的第一笔巨额财富。睍莼璩晓
她可以藉此摆脱油盐酱醋的烦恼,从容面对即将赐造一府学政官邸的考验。
冷家在父亲一代繁华过,但也被抄家抄得一文不名,害得母亲久病体弱、一推之下就送了命,也害得冷知秋成为家境贫困的牺牲品,稀里糊涂嫁进项家。
经过大半年的悲欢起伏,一桩婚姻总算走向明朗,项家在发生变化,冷家也该有些变化进步。
冷知秋觉得自己仿佛吃了鸡血,浑身都是斗志。她要对得起这一千两银子。
写了几乎一个通宵,每首诗每个字都是她的倾力之作,呕心沥血,写废的纸就用去了好几斤。
次日,冷知秋雇轿亲自送到慕容府。
她不进门,以免招惹慕容瑄那些姬妾误会,便在慕容家奢华阔气的大门外,郑重将稿纸装在锦盒里交给慕容瑄。
“慕容世兄富而有道,热心公益,知秋受您的一千两厚赠,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不安。”
“正所谓有钱难买‘我乐意’。金钱之物,于在下而言,已经不过是个数目。此生往后,除了继续添加这个数目,瑄只想凭能力做一些让自己高兴、也让大家高兴的事。更何况,项夫人的大作,当得起一千两白银,不仅当得起,往后,只怕即便有钱,也未必能买到项夫人一个字。”
“不敢当。”冷知秋脸上飞红。如果真心喜爱文字书法,对方品性也让她愿意结交,要她赠送几首诗几个字,怎么会不肯?
如果说慕容瑄的话有什么深意,她心想,也就是怕以后项宝贵在身边,那厮醋劲儿大,见不得她对别人好,没事想歪了,耍点脾气,倒是有可能。
慕容瑄道:“慕容家与项家是多年交往的朋友,近来鄙人家中那些没见识的妇道,与项家有些疏远,希望有机会能邀项世伯、伯母还有宝贵和项夫人您,一起来我慕容家坐坐。”
“我夫君在外,一时没有音讯,若他回来,知秋一定转告慕容世兄的美意。”
慕容瑄听得心里一动,看看冷知秋,又看看远处高耸在西城门附近的贞节牌坊,勾起嘴角笑了笑。
又说了几句,冷知秋便告辞。
——
再一日,便到了中秋月圆。
院中,木芙蓉到了贵妃醉酒的浓艳,一株桂花,东一枝西一枝,冒出杏黄的花苞。突然明月一轮升起,千门万户团圆。
苏州原本是笑闹粗鄙的,而今渐渐也有丝竹之音飘起,这些变化,一点一滴,物换星移。
小葵打好了月饼,热烘烘捧出来,杏姑在院中摆了赏月的桌椅,冷景易和冷知秋父女俩对坐着,幽幽的说着关于冷刘氏的往事。
梅萧也不在冷家祖坟的草庐里待了,厚着脸皮非来做客,赖着不走。
他不会告诉冷知秋,他费了多少力气,才把那些意图登门“求字”“求诗”的人远远打发干净。既然她欢喜,他就让她欢喜个彻底,没有疑惑和遗憾。
“伯父,知秋,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萧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克日便要回京叙职,今晚景色太好,萧能不能厚颜一回,借宿在这里……”
没等梅萧把脸皮“厚”完整,冷知秋便一口拒绝:“不行。”
“知秋……”
“不行。中秋是团圆之日,你不陪伴父母,却赖在这里,好没道理。”冷知秋扭过脸,不让梅萧左一眼右一眼的看。
“我现在要赶回京城也来不及,如此月圆之夜,难不成叫我一个人孤零零游荡在苏州街巷?”梅萧咬牙拼了。
冷知秋怔住,心里想的是,如此月圆之夜,夫君怕是还在茫茫大海上航行,他可是在思念她?
“伯父,萧与您久未促膝长谈,心里有些疑惑,还想多跟您请教。”梅萧转向冷景易求助。
冷景易看看两个小辈,微微笑了一下,并不回答。要比脸皮厚,梅萧可不及项宝贵那“倒霉”女婿。
梅萧见冷景易不站在他这边,心底有些失望,也有些诧异。冷景易不是一向不认项宝贵这个女婿的吗?怎么这些日子倒有些松口的迹象?
这时,小葵、杏姑一起用油纸包了几叠月饼筒子,冷知秋便起身,叫杏姑留在家里伺候父亲,自己带了小葵准备送月饼到项家,孝敬给公婆。儿子不在家,儿媳妇又滞留在娘家,冷知秋有些心疼起公公婆婆。
结果还没出门,项沈氏倒先来了,将冷兔带在身边,也是来送月饼和礼物。
两边都要送月饼,倒油然生起一份实实在在的亲情来。在这苏州城,项家和冷家,早就捆在了一起,冷景易想不承认都难。
这回,冷景易没说什么。